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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比欧尴尬地低下了头,几乎想要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了。
  “对、对不起……”他泪汪汪的。
  贝拉多娜不在意地嚼碎了口中的糖果,然后捏起他的脸亲了一下,将剩下的大半块糖果直接用舌头抵住推进了托比欧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里。
  他的眼角还挂着眼泪,嘴巴也还没合上。
  贝拉多娜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行帮他把嘴唇闭上。
  “奖励你的。”她说。
  托比欧幼态的、还长着许多小雀斑的脸颊,被糖块塞得鼓了起来。
  他呆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惹贝拉多娜生气,而且她好像还挺开心的……于是满足地傻笑起来。
  “贝莉,”他鼓着腮帮子,握紧了手里剩余的糖果,含糊不清地、鼓起勇气说,“能……能再待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贝拉多娜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拿起了那把骨质梳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他已经很整齐的头发。
  地窖里再次安静下来。
  在这阴暗、潮湿、被世人遗忘的角落,两个灵魂静静地互相依偎。
  托比欧觉得,自己此刻幸福得像到了天堂。
  如果天堂是真实存在的,那一定就是贝拉多娜地窖的模样吧。
  不知不觉中……他就这么靠着贝拉多娜昏睡了过去。
  这份安宁没有持续太久。
  托比欧安详的睡颜突然绷紧,眉毛高高拧起,再睁眼时,那双碧绿清澈的眼眸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凶狠暴戾的眼睛。
  迪亚波罗猛地从椅子上弹坐起来。
  他死死盯着依旧坐在自己身旁,姿态甚至都未曾改变分毫的贝拉多娜。
  “你这个贱人……”他从齿缝间挤出这个词,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听起来像火焰燃烧,十分可怕,“用你邪恶的手段蛊惑托比欧,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迫不及待地对他投怀送抱……你就这么饥渴吗?!”
  ……?
  即便向来自认为精神不正常,贝拉多娜此刻也觉得面前的家伙脑子疯得厉害,古怪得她无法理解。
  他这是在辱骂她?用这种词?
  贝拉多娜冷冷抬起眼,漆黑的瞳孔直直看向迪亚波罗。
  “【贱人】?”她语气漠然地重复道,语气平直得像在催眠的课堂念枯燥的课文,“用词太低劣了,缺乏想象力。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魔鬼】或者【灾难】……你这个词,恕我直言,毫无意义。”
  她明明白白完全不把迪亚波罗放在眼里的态度……几乎要把迪亚波罗彻底点燃!
  他气得站了起来,逼近贝拉多娜,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地窖中投下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离开托比欧?开出你的条件!财富?名声?威望?……还是需要活人献祭?说!”
  迪亚波罗语速飞快,像是已经要接近神经错乱的边缘,好像贝拉多娜只要开出条件,他甚至愿意毁灭世界。
  这一次,贝拉多娜终于如他所愿地给了个反应。
  她微微歪头,抬起脸来看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
  “离开托比欧……?麻烦你弄清楚,寄居蟹。”她一字一句地道,“是我允许你暂时住在这具躯壳里,我还没有动手驱逐你,你怎么敢反过来对我指手画脚?”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视线在空中交错,一个暴怒如火山喷发,一个冷漠如南极寒冰,互不相让,针锋相对。
  然而,过了没多久,迪亚波罗脸上那狂怒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笑声开始很轻,继而变得沙哑而充满某种扭曲感,让人听了就觉得汗毛直立。
  他刻意释放出自己所有的恶意,上下打量着贝拉多娜,目光带着一种露骨的、近乎评判的审视。
  “我很好奇,”他止住笑,绿色的眼睛像狼一样幽幽闪烁,“你究竟喜欢托比欧什么?那个懦弱、天真、脑子里空荡荡的白痴……
  是因为他好骗,而你这种住在墓地里的怪胎,根本勾引不到其他正常男人吗?”
  不等贝拉多娜回答,或者说,迪亚波罗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答案。
  他又向前迈了一小步,俯身朝贝拉多娜压去,直至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
  如果贝拉多娜需要呼吸的话。
  迪亚波罗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蛊惑人心又充满羞辱意味的语气,故意道:
  “如果只是需要男人,何必守着那个幼稚的蠢货?不如和我……”
  他抬起手指,触碰贝拉多娜乌黑的秀发,完全不再关注她此刻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提议道:
  “怎么样,这个主意?我来献身,作为交换,你彻底离开托比欧,永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很不错吧?”
  地窖里陷入了彻底的死寂,这回连磷火都仿佛停止了跳动,小歌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飞了出去,只留下两个黑暗气息浓厚的人士互相对着彼此释放冷意。
  两台地窖制冷机。
  半晌过后,专业制冷机女士贝拉多娜,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今的笑话。
  她懒懒地向后靠进椅背,挑衅地抬起下巴看向迪亚波罗,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自信是种美德,”贝拉多娜慢条斯理地道,“但过度自信,只能称之为愚蠢。托比欧在我眼里,比你这副蠢样子要好上一百倍。”
  迪亚波罗气笑了。
  反正现在贝拉多娜做什么他都不能更恼火了,干脆就放下恼火,反过来去享受。
  他在胜负欲的催使下,再次向前逼近,将短暂离开他笼罩范围的贝拉多娜重新覆盖在阴影之中。
  “哦?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他的脸上同样闪过挑衅的光芒,“理论需要实践来验证,小姐。”
  贝拉多娜挑眉,用他上下扫视自己的羞辱目光原路奉还,甚至神态更甚:
  “这么自信,难不成……你还背着托比欧,用他的身体去外面乱搞过?”
  她用了更加通俗好理解的词语,配合迪亚波罗的粗鲁。
  迪亚波罗表情瞬间一僵。
  乱搞什么的……他确实没有。
  但是,贝拉多娜正在看着他,对着她承认这一点,无异于自己举白旗投降认输。
  一股莫名的、不愿在她面前落了下风的冲动让他脱口而出:“那叫经验丰富!”
  他强撑着气势,试图让谎言听起来更真实:“你以为我是谁?我和托比欧可不一样!”
  “失敬失敬,”贝拉多娜立刻接话,语气平淡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恶棍,不仅寄生,还这么喜欢用宿主的身体做肮脏下流的事。”
  迪亚波罗一愣,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等等,情况不对?
  怎么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明明是故意来质问和羞辱她的,怎么反而被她钉在了耻辱柱上?虽然他其实没什么道德……但是……
  迪亚波罗试图将话题拉回原来的轨道上。
  他破罐子破摔,干脆摆出更加凶恶的表情:
  “少废话!我们来‘验货’,你就能体会到我和那个家伙的区别了!”
  说着,他就朝贝拉多娜的嘴唇低下脸,作势要狠狠亲吻她。
  贝拉多娜抽出袖子里的骨杖,她甚至都不想用手去触碰这无耻的下流恶棍。
  虽然她清楚地感知到托比欧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迪亚波罗只是在撒谎,但他的荒唐却仍然让她觉得嫌弃。
  讨厌的家伙。
  “不必了。”她用骨杖轻轻一推,迪亚波罗就被推回原来的椅子上,贝拉多娜接着道,“我对你这种数不清【几手】的东西不感兴趣。”
  “你?!”迪亚波罗彻底急了,这个词汇结合语气,侮辱性太强,他快要装不下去了,气急败坏,索性杀敌三千自损八百,“我和托比欧是同一个身体!你说我有问题,那托比欧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贝拉多娜平静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最终宣判: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你,就,是,不,如,他。”
  小歌悄悄地又回来了,地窖里响起乌鸦的振翅声又远去。
  迪亚波罗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彻底失去了跟贝拉多娜诡辩和针锋相对的力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混合着愤怒和失败的屈辱,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他竟然不如托比欧?
  ……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反而将那个软弱的笨蛋家伙视作珍宝?!
  为什么?
  凭什么?!
  不知不觉,迪亚波罗已经忘了,自己最初出现会见贝拉多娜的借口,是要从她手里抢回托比欧。
  现在,他只酸溜溜地觉得,托比欧也抢走了贝拉多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