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他一醒来,就听到了院子里有人在叫他,披上衣服走出屋,厌清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亨利正抱着书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出来便缓缓笑开了,如往常般别无二致的和他打招呼:“早啊,小芝,我又来找你了。
厌清凝视着他在阳光下的脸庞:“你是亨利吗?”
“你在说什么呀小芝,”亨利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我当然是。”
厌清唇角扯出一抹笑:“你说是那就是吧。”
亨利并没有恼怒,碧绿色的清澈眼睛就像一块平静的湖面:“既然不愿意相信我的话,那你又怎么能确定,昨天死去的亨利就是真正的亨利呢?”
厌清的瞳心微微震了震。
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脸庞,亨利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真实是不分先来后到的,你能分辨得清楚吗?”
你能分辨得清楚吗?
你身处一个专门为你而设的测试场,在这里面真实与虚假交映,一边迷惑你,一边同化你,却又一边提醒你,死亡让你拥有了读档重来的机会,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你......知道现在的你,还能算是“真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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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哲学time[裤子]
第81章 古镇12
婚期愈近, 魏家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厌清今天被孙妈拉去试婚服,虔诚的孙妈脸上挂满笑容,指导厌清该什么时候展臂, 什么时候抬腿,把那一件件繁复的红裙套在他身上。
衣服上还有不少叮叮当当的配饰, 挂在身上重得很, 光是试穿就快花了三个小时。
厌清心里涌上一股诡异感,据说古代的新娘子会在婚礼上被要求穿得这么繁复沉重,完全是为了防止她们在婚礼上逃跑。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一件套着一件的襦裙,心想这对吗?
为了更加贴近“新娘”这个角色, 他的头上还被别了假发包, 戴上许多金钗银饰琳琅满目的饰品,等厌清回神的时候, 孙妈正在往他的口唇上涂口脂。
厌清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正当他抗拒的时候,魏深从门外走进来,厌清一开始还没发觉,直到镜子里的人实在站在身后凝视了太久, 他不经意对上了魏深的眼神, 整个人一激灵。
“小芝,”魏深含笑走上来,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摩挲着, 轻笑道:“很美。”
孙妈见状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厌清低声:“你穿也会很美,要不要来试试?”
他的阴阳怪气对魏深来说根本不痒不痛, 魏深弯下腰去,轻轻咬住他的耳垂,含糊着说:“我本来想让人给你这里穿一个耳洞, 感觉珍珠耳坠会很适合你。”
厌清面无表情:“谢谢,你自己留着吧。”
魏深发出沉沉的低笑,细长的舌头幽幽往耳孔里面钻,厌清觉得自己的脑髓都快要被他吸出来了,忍不住躲开道:“别弄,再弄我就把裙子撕了,延误你们准备的期限。”
好无力的反抗,这句话出来给他自己都要气笑了。
魏深的唇侧移,触碰到他的唇角:“没关系,我提前让人准备了两套。”
厌清:“.......”
一道劲风袭向脸颊,魏深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他的拳头,舌头顺势撬开了厌清的牙关。
厌清:“呕。”
厌清:“呕呕呕——”
魏深不得已退开,似乎很无奈的看着他:“怎么又应激了?”他抚着对方的脊背:“好了,好了,先喝点水缓缓。”
厌清的一只手伸进包里攥着那把匕首,反复捏紧又松开,不行,还不到时候,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慢慢将气息顺下来,让自己恢复平静,“好了,你看也看过了,该让我把衣服换回来了吧?”
魏深低笑:“嗯,我很期待,芝芝,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一天到来。”
厌清心想,我也很期待呢。
后面的日子就像是按了加速键,就这么相安无事的来到厌清需要出嫁的前一天,厌清在自己房间里又发现了一只小老鼠,似乎就是他在主屋曾见过又凶又胖还试图去咬他的那只。
小老鼠肉眼可见的变得萎靡,坐在厌清的背包旁看着他,黑漆漆的豆豆小眼睛水润润的,好像在表达着什么情绪。
厌清再一次被蛊惑,屡教不改的伸出手去,再一次差点被咬到。
小老鼠似乎并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只是守在背包旁边。
它想表达什么呢?
厌清把包里的雕塑和匕首都拿出来,摆在桌上,可是小老鼠依次嗅了嗅,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厌清想了想,把最后的日记本拿出来,就看见小老鼠走过去啃了啃日记本的一个角,咬下来一些纸屑,堆在厌清面前抬头看他。
纸屑........它真的很像枝枝,枝枝还活着的时候就很喜欢在笼子里堆纸屑,但其实它很不喜欢笼子,堆纸屑只是它在笼子被关久了会出现的一些类似刻板行为的举动,不过只要厌清一把它放出来,它就会立马原谅他并用小小的舌头舔他的手指。
所以,它是想告诉他什么,笼子?
哪里是笼子?
是指他目前所身处的游戏世界是笼子,还是——啪!
小老鼠掉在地上的动静惊回厌清的意识,他连忙走过去看,小老鼠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昏迷。
厌清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把罪恶的双手伸向了它——没办法,那身洁白又细密的肚皮毛看起来实在太好摸了,厌清心安理得的把它也收进自己的背包里。
第二天一大早厌清就被提溜起来,吃完饭院子里的众人都开始忙活起来了,有给他梳妆的,清点嫁妆的,准备干粮的,等到出发时可以想象定然是一副浩浩荡荡的景象。
厌清被孙妈捉着下巴抿口红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人进来了,定晴一看是亨利。
亨利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他,“小芝,你今晚就要出发了。”
厌清瞪着他。
亨利笑着:“你瞪人的样子也很美,难得鲜活的表情。”
“等你披上红盖头之后,我就再也不能看见你的脸啦,想想这个我就有些难过,毕竟你要去山里面待上三天,等你回来了.......”亨利顿了顿,笑着摇摇头:“总之,先等你回来吧。”
“据说魏深先生会骑着马,在婚礼车队的前头带路,待到月上枝头,你们从大院里出发,镇上的居民们会为你们一路相送,直至你们入山之前。他们都说在你们的婚礼完成之后,月神会保佑这个小镇百年平安无病灾。”
厌清往屋外看了一眼,残阳将伶仃的树影映在门前,晚霞红得像血,他不由抿了抿唇。
孙妈拍手掌:“哎呦,二少爷,这口红可算是抿上了。”
厌清:“......”
天色很快就要黑了,红色的盖头在厌清的视线里缓缓落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又像一个严丝合缝的牢笼,缓缓将他笼罩其中。
厌清拢在袖中的手指神经质的抽搐了几下。
孙妈牵着他的手引他出门,然后将他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那只手里粗糙的厚茧十分具有辨识度,厌清几乎是立马就知道了这是魏深的手。
魏深把他背在背上送入花轿,这一路上厌清都能感知到有数不清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骤然生出的巨大荒谬感和身下人偏高的体温形成拉扯,厌清伏在魏深的背上,觉得自己的脑子几乎要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撕扯成两半。
“很紧张?”耳边传来魏深的低声询问。
厌清不说话,而是不着痕迹的,用力掐了他的耳朵一下,用那种几乎要把耳朵拧下来的力道。
魏深轻笑:“真记仇。”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大街上堪称人声鼎沸,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目露诡异的微笑,争先恐后的挤到前排去看从魏家出来的浩荡车队。
“真好啊,真好啊......”他们机械的从嘴里吐出喃喃,此起彼伏的自语声交叠在一起,仿佛变成了某种诅咒,诵经一般环绕着花轿周围。
厌清静静坐在一颠一颠的花轿里面,屏息静气,永远会有一丝月光透过起伏的轿帏溜进来,像一块儿擦不下来的麦芽糖,黏腻在他所有目之所及之处。
厌清渐渐被颠出一丝困意,但是坐在花轿里并不怎么让人舒服,于是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帘掀起的一角能够看得到熹微的晨光,厌清才意识到天可能亮了。
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晚上,却仍旧没有到达目的地。
花轿外已由喧嚣变得寂静,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小镇,厌清听到了山中悠长的鸟鸣,有马蹄声,脚步声,但就是没有轿夫们爬山时的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