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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伙左顾右盼,扯来另一个蒲团,随后四仰八叉,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张饼仰躺在蒲团上。
  好在他足够年幼,两个蒲团容纳他绰绰有余。
  “父父,鱼儿一点也不难过。因为叮叮说,孤独是生命的常态,父父也说,皇帝就是独身一人的。”
  稚嫩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响起,说到此处便顿了顿。
  “小胖崽是孤独的,但大胖崽不能孤独。”
  “唉,鱼儿都是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嗷,我是快乐大王。”小胖崽将手盖住脸,哽咽着说出这几句话。
  他还小,不懂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嘴里这样说,可眼底的泪滴滴答答地流。
  心中思绪翻涌,小胖崽不明白,到底要叫鱼儿怎么去做。
  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不好。
  如今正在做的,便是当好皇帝,把大昭治理得蒸蒸日上,这样就能去找小渊了。
  可是大家都不喜欢他了,他们的眼神,看着鱼儿是陌生的。
  小胖崽很想告诉他们,鱼儿一直就是鱼儿。
  只是我已经没有了父父,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要做一个怎样的皇帝才是好的,所以,鱼儿只能学自己的父父。
  他在我心里,一定是冠绝古今的好皇帝。
  小家伙啜泣着,肉乎乎的小脸变得煞白煞白,他惶恐无助到了极点。
  这条路太过漫长,连灯光都没有,又何谈领路人。
  压在小胖崽身上的,是江山社稷,是血肉亲情。
  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以至于回不去从前。
  不能一个人待太久,也不能哭出声,小胖崽爬起来,又乖乖给圣上烧了纸,要将脸上风干的泪痕擦去。
  他想去找大伴了。
  大伴最疼他了。
  行动力极强的胖宝宝捏捏自己的脸,一个人从殿中走了出去,身后的宫人远远地跟在后头。
  昨夜才下过雨,空气无比湿润,树上的嫩芽争先恐后地发,万紫千红争奇斗艳。
  如此良辰美景,小胖崽从前总会驻足的。
  鱼儿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多情的鱼儿会给每一个漂亮姐姐赠一朵妍丽的花儿,赞她们永远是盛放的生命。
  只是他颇有私心,旁人赠一枝,圣上赠一束。
  因为很想见到大伴,所以小胖崽走的极快,身后的宫人险先追不上他。
  小家伙扒着门,轻手轻脚推开一条缝,小声地叫:“大伴,大伴。”
  他打量着四周古朴的设施,以及相对狭小的房间,小胖崽并不满意这个地方。
  他想,应该扩建一下廊下家。
  小胖崽很早之前便提了,想给吴中和换个宫殿住,在他心里。
  大伴不是伺候谁都额奴仆,是他的亲人。
  他到现在还能想起大伴听完之后,大喜又大悲,涕泗横流,又苦苦相劝。
  大喜是因为鱼儿爱他,大悲是因为身份的悬殊。
  所以他只能劝小胖崽不要这样做,小胖崽一屁股坐在锦杌上,心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能随心所欲。
  鱼儿从前懂事一点就好了,由父父下旨,肯定没有那么多闲言碎语。
  屋子里的气味并不好闻,浓重的香气还有一丝腥躁气。
  他面不改色地推开了窗棂,一阵寒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卷走一些堆积着的气味。
  大伴不在这里,他便等一会。
  困意袭来,小胖崽隐隐约约听见一些话语。
  “咱家不同意!”
  “你们这些……”
  后面的话他听不见了,因为此时吴中和与姜元兴说着话便进来了,这一抬眼就对上了坐在锦杌上的小胖崽。
  两人愣了一瞬,发懵地给小胖崽跪下了。
  其中吴中和的表情很是难堪,又羞愧。
  他如今年纪大了,再怎么爱干净,不及时更换衣物总是会有异味,他又是没根的阉人。
  今日小殿下休沐,他与谢如意说了一会话,又气得叫来姜元兴。
  一来一往,也没有收拾房中褪下来的衣服。
  姜元兴与他同为太监,吴中和自是不介意,可小殿下是一国之皇,天下共主。
  和他宛如云泥之别,这样的人即便是站在屋子里头,吴中和也觉得糟践了他。
  “殿下,屋子里难闻,奴才带您去外头坐坐?”吴大伴一张老脸通红,眸中的难堪几乎都要溢出来。
  谁也想不到,身为天子的小胖崽居然会坐在太监的屋子里等他。
  就算吴中和是御前总管,在旁人眼里,也只是一个奴才。
  他慌张地动作,偶然又看见了打开的窗户,这一下子更是令他羞愧无比,恨不得以头抢地。
  小胖崽原先想和他说说话,见他如此惶恐,又见大伴频频看向窗子。
  心中有所明悟,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吴中和面前,一把攥住了吴中和的手:“大伴,孤想你了。”
  吴中和恨不得将心都掏给他,忙不迭地哄,话都到了嘴边,却被姜元兴拉住了。
  小胖崽明亮的双眸登时黯淡下来,他小声地说:“大伴和伴伴忙,孤要去读书写字了。”
  对于小家伙来说,没有什么比亲近之人一起瞒着他,防着他还要难过的事了。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临了转头,认认真真地告诉吴中和:“大伴,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孤都会喜欢的。”
  所以,不要介意气味了。
  他明明正难过着,却还要考虑旁人的处境,吴中和的一颗心仿佛在烈火上炙烤一般,恨不得即刻追出去。
  面对着死死扯住他衣袖的姜元兴,吴中和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摆了架势。
  “若是你们这法子没用,咱家便一个个给你们踢出去。”他紧皱双眉,眼底阴狠流露。
  唯有停留在锦杌前,才有一丝柔和之意。
  这话说了不解气,吴中和看着小胖崽远去的背影,哀声道:“他想如何便如何,何苦逼他,我的小太子已经足够可怜了,你们还要在他身上使手段。也不知是如何说服了太皇太后!”
  这样诛九族的话,语气还埋怨上了太皇太后,本不该是吴中和能说的话。
  他为人一向精明,又岂会落人口舌?
  第443章 端庄风范难以自持
  小胖崽今日上朝魂不守舍的,底下人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
  他平日最是勤勉,事事都要过问。
  朝臣说了一大堆,等候着小殿下的垂询,谁知都下了朝,他还是没说一句话。
  天子有恙,朝臣自是关心,尤其他还年幼。
  然而问候的话还没说出口,小殿下便如倦鸟一般归了林。
  他是真的很累,谁也不能责怪他。
  谢如意昨日又进了一回宫,说温回的生辰将至,皇宫华贵非凡,她早就选好了场地,请小胖崽允许他们到宫中一聚。
  如此漏洞百出的话,静心凝神的小胖崽自能捕捉到不同寻常之处。
  偏偏他被连日来的疏离打倒,大伴和伴伴极少与他说话。
  鱼儿去看祖母,祖母又神色淡淡。
  去看娘亲,娘亲闭门不见。
  短短几日,胖宝宝就被人弃如敝履。
  回回的生辰将至,小胖崽自是愿意挪用宫中场地。
  可不知怎么回事,太皇太后极为热情地揽下了此事,闭门不出的娘亲还出了宫门,去了安王府。
  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好像都抛弃了他,小胖崽变得举目无亲。
  再如何,他也只是一个虚岁七岁的孩子。
  没了爹,又面对着身边人明显的远离,他心中的难过便如洪水一般将心墙冲垮。
  难过不能和人说,叮叮又在休眠中。
  谁又能为鱼儿解忧?
  他独自在宫中哭了个昏天暗地,自以为隐秘不已,偏偏身边两人都极为关注他。
  吴中和为此双目猩红,恨不得跑去永寿宫叫太皇太后开眼看一看。
  却被姜元兴死死拽住,说道成败在此一举,长痛不如短痛。
  “说得轻巧,可他那样纯粹的孩子,留下的伤痕岂是轻易能弥补的?”独木难支,此事唯有吴中和一人不赞同,他也不能与之抗衡。
  毕竟要干这事的,是小殿下的亲祖母和亲娘。
  思及此,吴中和恨不得在天子灵前哭诉。若不是您去得早,便是太后也欺他不得。
  颇有些怨恨的吴中和一颗心只长在了小胖崽身上,旁人如何劝说,如何告诉他这是要开小胖崽的心结也没用。
  他就是认定了所有人都要害小胖崽。
  为此,常常趁人不注意偷偷祭拜明熙帝,巴不得圣上当场诈尸,好好给他的小殿下做主。
  今日午后,天大晴。
  谢如意马不停蹄地进了宫,宫中张灯结彩,两位主子亲力亲为,小胖崽随着他们一起看了歌舞。
  又看他们如何赞美温回。
  他一点也不恨谁,更不会讨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