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后还得面对很多类似场景,如果一直害怕的话以后要怎么面对那些海上作业的照片?
林倦归几次差点吐出来,最后还是控制住了。
强迫自己面对不愿面对的现实就是如此令人作呕。
林倦归深吸一口气,他是因为霍则深才害怕面对海的,霍则深已经在他面前再次拥有过生命了,甚至……他家都在海上。
林倦归想起霍则深先前带自己去他家,小狗窝乱糟糟的,很有生活气息,和林倦归曾经认识的那个做家务很有条理的霍则深不太像,却显得更加真实。
林倦归来到一块礁石旁边扶着,捂着胸口喘了会儿气。
怎么感觉有点习惯星际时代那种病弱无力的人设了,林倦归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他现在更是可以毫不费劲地操控身体,无需再用什么精神力。
过了好一会儿,林倦归的心跳终于变得平稳。
他再次看向海面,让自己不要想起霍则深消失的画面,而是霍则深知道他怕海,温柔地抱着他,不让他的视线落在外界的细致。
林倦归轻轻叹了口气,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看太阳一点点落下去,有种与周围环境完全无法相融的格格不入。
他太苍白,太安静,眼里有一种经过世事搓磨后的倦怠与空灵。
落日彻底沉入墨蓝的海平面,林倦归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有人在暗中看着他。
这段时间林倦归总是魂不守舍,忽视了身边很多事情。
林倦归望向那感觉传来的方向,可能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可能是一栋漆成天蓝色的小楼阳台,也有可能是空无一人的沙滩。
都不用林倦归多想,他大概能猜到窥视他的人就是要走了他手表的人,对方可能是想看林倦归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挖,又或者在考虑要不要把林倦归的命留下,好洗劫他的财物。
林倦归知道他做错了事,他以为这种偏僻的小岛没几个人认识他的表,实际上只要随便露富就会招来灾祸,是他太不谨慎了。
这种时候不能再留在外面,林倦归特意走了公路回到医院,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时刻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次日,护士过来查看林倦归身体伤势的时候问他今天怎么没出去走走,林倦归找借口说:“日光太晒了,我眼睛不太好,受不了强光。”
说话时林倦归盯着护士的眼睛,脸上还带着浅笑,似是在观察。
是他太敏感了吗?以前护士不会问这些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关心林倦归白天会不会出去,只要晚上查房的时候他在就行。
可今天却突然问这么一嘴,很难不让林倦归产生怀疑。
林倦归捧着本英文书在病房待了一整天,那道奇怪的目光没出现,看来对方并不打算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吸引太多视线。
然而次日,护士突然拿了一篮水果放到林倦归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有人让我送过来。”
林倦归扫了眼,篮子里的热带水果新鲜到带着露珠,芒果,红毛丹,莲雾,摆放得错落有致,旁边还放着一张素白卡片,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的英文:“补充维生素,助您康复。”
“……你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吗?”林倦归把卡片放回原处,并没有要享用的意思。
护士摇头说:“前台说有人让他把这篮水果送给那个很漂亮的东方男人,这一听就是你啊,所以我就带过来给你了。”
这是在试探他,还是警告?
林倦归起身把这些水果送给了医护人员和其他病人,自己只拿了一个莲雾,来到前台把它放到了接待护士面前,露出一个堪称倾倒众生的笑,“你好,我可以问一下,今天是谁把果篮送过来的吗?”
接待护士被林倦归这个笑迷得一愣一愣的,低头想了会儿才说:“是一个少女送过来的,她说有人托她送果篮给漂亮的东方男人。”
“这样啊,谢谢你帮忙转交,这个给你吃。”
林倦归走后,护士看着他的背影,拿起莲雾咬了一口,像是被勾走了魂一样说了句:“真甜。”
一夜过去,吃了水果的人都平安无事,林倦归暂时排除了对方想要他命的可能性。
但是下午林倦归却又收到了几本精心挑选的书籍,一本关于本地海洋生态的图文册,一本冷门的哲学随笔,还有一本装帧精美的诗集。
这些书送来的时候同样附有打印卡片:“供您消遣时光。”
书是新的,似乎被翻阅过,页边有极轻的折痕,应该是有人提前读过,确认内容合适。
林倦归已经不想问是谁把书送过来的了,对方狡猾又聪明,知道他会寻根溯源,肯定是叫不同的人将东西送过来再转交,让林倦归查不到任何痕迹。
这种捉迷藏游戏林倦归不爱玩儿,他没兴趣,只是关于离岛的事情林倦归询问相关人员之后得到的答案依旧是还在洽谈中,林倦归把手搭在床头柜上,思索再三却还是放弃了。
林倦归暂时不想知道国内的任何事情,所以醒来后即使发现自己的手机就在柜子里也没有任何开启它的想法。
他懒得去处理那些混乱,只要能去往寻找霍则深的地方就好,别的林倦归都不在乎了。
第三天,林倦归又收到了一套质地优良的绘画工具和空白的素描本,旁边依旧附带着卡片:“或许风景值得记录。”
这座小岛的风景的确值得一览,但林倦归没有心情。
这三天他没有去任何地方,即使最开始有想过把岛上都逛一遍,可有人在暗处时刻观察着他,林倦归不想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中。
要一直打安全牌吗?
林倦归不太喜欢。
他慢悠悠削好了一支碳素笔,拿起素描本来到海边的一辆咖啡车旁边,在太阳伞下坐着。
林倦归已经很久没喝咖啡,他得多加点儿奶才能适应。
他的确会一点简笔画,画得不算好,神似而形不似是林倦归对自己画技的评价。
失忆后那段时间林倦归经常在家待着,除去处理公务的时间他会一边逗猫一边画画玩儿,画的最多的当然是猫,别的林倦归也不知道要怎么画。
于是按照往日的记忆,林倦归在素描本上画了一只四脚朝天伸懒腰的小彩狸。
林倦归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容,随即他又落寞地低下头。
小彩狸应该能被照顾得很好,他请了专门的佣人和营养师,希望小彩狸能活得更久一点。
就这样,林倦归盯着海面发了很久的呆,他握着笔的手刚开始在发颤,后来却一点点平静下来。
风吹起他的衣角和发丝,此时他已是别人眼中的画。
天空慢慢染成橘黄色,林倦归将那张画撕下来贴在了咖啡车的留言板上面。
回医院的时候他刻意走了条小路,被人跟着的感觉愈发明显,林倦归转身拐进一个岔路口,他等了一会儿,还专门留意了影子的方向,以免被发现破绽,几秒后他猛地探头,什么都没有。
猫捉老鼠的游戏,对方似乎乐此不疲,林倦归却在原地站定许久,最后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回了医院。
晚上,林倦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深夜时分,他听见病房门悄悄开启的声音,来人动作很轻,像是不希望吵醒林倦归一样,但他好像察觉到林倦归并没有真的睡着,很快又把门合上。
林倦归瞬间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赶紧跑到病房门口拉开门。
走廊空空如也,静得仿佛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由于这段时间都没睡好,林倦归的精神状态已经十分糟糕,他关注着身边一切的风吹草动,已经精疲力竭。
“……哈,哈哈哈。”
林倦归突然笑了几声,随后他的表情瞬间归于平淡。
无所谓了。
林倦归回床上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在床头柜看见了一盒手工制作的椰子糖,包装质朴,卡片简洁:一点甜。
林倦归揭开盒子,椰子糖还被刻意做成了猫猫头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但林倦归依旧没有尝一尝的打算。
他把这盒糖送给了来医院看病的小孩。
林倦归已经不担心暗中那人送来的东西有没有问题了,他甚至觉得对方或许只是顽劣,想出这么多招不过是希望他能回应一下,又不想林倦归真的知道他是谁。
要放在以前林倦归还会装出一副有兴趣的样子和对方玩玩,可现在他只觉得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