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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看着一动不动的儿子心中心疼,上前去扶着他的肩膀用力朝下压了压,在他耳边叮嘱道——“孩子,额娘知道你难受,只是此时你才是那个最应该打起精神的人,好好撑起你阿玛留给你的基业,别叫这皇宫里乱了下来。”
  十三也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凑到他身边,经过上次一事他是知道这个侄子有多执拗的,生怕他在此时再像上次一样执意冒险赌一把,赶紧跟着皇嫂开口劝道。
  “是啊,现在重要的是稳住局势,十三叔和十四叔都会帮你的,咱们先安顿好皇兄吧。”
  弘昭的身子这才动了动,他没回头可却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自己这次不会再赌了,他没有这样的资本了,阿玛也不会有再睁眼的奇迹了。
  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手松开,像是怕惊扰了床榻上安睡的人一般,从皇阿玛虚握着的掌心中抽出来。
  他活动着酸麻的几乎要没有知觉的双腿,摇晃着站起身来,“苏培盛,将备好的衣裳给皇阿玛换上吧。”
  「嗻」苏培盛也红着眼眶,恭敬的应下来。
  弘昭拍了拍自己额娘的手算作安抚,转过身来面向众人,神情悲恸但目光坚定,说出口的话虽带着难以忽视的沙哑,可给人更强的,却是不容置喙的威严。
  “今日宫门已经下钥了,诸位便在宫中稍作休整吧,孤着人备好了住处,明日早朝照旧,诸位不要迟到。”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齐声道——“微臣奴才,遵旨。”
  太子只自称孤,说明没即位前,他还只是太子,在座...在跪各位都是聪明人,那明日早朝应该如何说众人心中都跟明镜一般。
  “嗯。”弘昭没再多说什么,此时他也没这样的力气和心思,只朝着门口挥挥手——“退下吧。”
  虽还未继位,可举手投足之间其势已成。
  “十三叔十四叔也回去吧,距离早朝还有些时间您二位的寝殿还是原先的地方,休息片刻明早才有精神。”
  “可你...”十四刚想说话,就被前头半步的十三哥允祥伸手拦下,他瞧得出弘昭此时的心情,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劝解,怕是叫他自己待着才能稍微舒服些。
  “既如此,我二人便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派人及时来知会才是,不宜自己强撑。”
  见弘昭认真应下,十三爷这才拉着一脸担忧的十四爷迈步走了出去。
  屋内如今只剩下皇后在在他身旁站着,看这里头几个宫人忙前忙后的替皇上换着寿衣,吕佳盈风也是轻声一叹,她知道弘昭这时心思乱,也不强留在这——“你想要将你父皇的灵柩停在哪?是太和殿还是乾清宫,又或者就在养心殿。”
  弘昭低头想了想——“太和殿吧。”
  “好,那额娘先去那头替你看着,你自己...好好的再瞧瞧吧。”吕佳盈风作势要走,弘昭赶紧将他叫住——“额娘留步。”
  “额娘,映珺如今三个月的身子,之后忙起来儿子怕顾及不到,还请额娘多照顾些。”弘昭拧着眉看着自己母亲。
  吕佳盈风了然点头——“放心,我会照看好映珺的,也叫弘锦注意着她,你安心去做你的事情便是,额娘会替你将这后宫守好的。”
  “多谢额娘。天黑路滑,千万慢些。”
  眼瞧着众人都走了,弘昭返回到殿中,一群人在自己阿玛床边忙来忙去,他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的瞧着,瞧着昨日还摸着他脑袋教训的人。如今就这么无知无觉的躺在那,不会再起来了。
  他看得出神想的出神,没注意到一旁苏培盛的小心靠近。
  “太子爷,您请随奴才来。”
  弘昭听见声音猛然转过头,看着苏培盛两步开外静候的身影,又回过头瞧了瞧自己阿玛,抬步跟了上去。
  跟着他走到皇上的书案前,从一个装着不少名画的宽口高瓷瓶中伸出手去掏了半晌,苏培盛手拿一个明黄色的圣旨,双手恭敬递到弘昭面前。
  “太子爷,这是皇上交代留给您的,说先不叫旁人知道。”
  弘昭接过后慢慢打开,他脑中想了不少可能性,关于这里到底写了什么,可意外的,绢布完全被展开,这是一份空白的圣旨。
  也并不是完全的空白,上头孤零零的只有皇上的一个玉玺印章。
  苏培盛说——“皇上说了,太子年幼,往后几十年的事情没人能真正预测。若是真有了叫您实在不能忍又无法下手之事,便用这个,您的笔迹是皇上一手教导出来的,只算作是先帝遗诏,也算是他在那时候再帮了您一次罢。”
  弘昭听着苏培盛的话,捧着这张圣旨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且越抖越厉害,也终于是压抑不住的低垂着头哽咽出声来。
  这道圣旨交在他手里,来日无论写上什么,那都是先帝的意思,他这是将一把镌刻史书的尖刀抵着自己,将刀的另一边递到了弘昭手里。
  能叫皇上留下圣旨防着的,那必然不是一般的大臣亲眷,掰着手指算也就弘昭的兄弟叔伯那几人而已。
  要是这圣旨真有哪一日用了出去,史书工笔自然不会对他有一丝的偏颇,那他在史书上的名声可就更要成了残害手足,虎毒食子,麻木不仁之人了。
  皇上他不会想不到,他甚至在之前是最在意这个的了。但他还是留下了这一道,他太了解弘昭。若不是被逼无奈他绝不是残害手足之人。
  “朕的孩子教导的这样好,不该落下这样的一个名声来,那朕便来做这个恶人吧。”
  第243章 著书立传
  第二日一早,明明还是夏日,可紫禁城里就好像下了雪一般,一夜之间触目可见的全是灼目的白。
  就连早朝的臣子们也都是一水的孝服,一夜未曾合眼的弘昭更是一身重孝,款步迈至正中。
  多日未曾安眠加之接连而来的情感重击没叫他低迷下去。反倒是站在这远远望着底下一溜白帽子的众人,头脑更加清醒不少。
  “太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恳请太子殿下即刻继位,以安民心,以定国本!”
  弘昭刚站定还没开口,张廷玉上前两步撂袍跪地,声音坚定的恳请道。
  话音刚落,玉阶下目光所及之众人就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呼噜噜动作齐整的跪倒成片,俱是高呼——“恳请太子殿下即刻继位,以安民心,以定国本!”
  弘昭本就是太子,正统继位自然不需要什么推诿。
  他沉默片刻,缓缓转头看向身后那把世间最为尊贵的龙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想要凭借这个压下心底并不平静的情绪。
  底下大臣不能抬头,也瞧不见太子如今是何表情,见好半晌上头都没传来声音,复而又道——“恳请太子殿下即刻继位!”
  这次,弘昭没叫他们再等着。
  “那便依你们所言,礼部着手准备吧。”即位按照之前的传统,应在大行皇帝灵前,也就是如今的太和殿里举行,登基大典倒是不必如此着急,也需得选个吉时。
  “诸位都知道,皇阿玛一生勤政爱民,宽厚待下,偶有冷酷之时也是对着那些贪官污吏国之蛀虫。无论是身为儿子还是臣子,都应深记他的功德,孤继位之前也需得将皇阿玛的丧事办妥当,之后再谈登基大典一事。”
  “是,先帝仁厚,太子殿下圣明。”
  “都平身吧。”弘昭摆摆手,“若无旁的事情便退朝吧,十三叔十四叔留步。”
  他垂眸看着下面又点了几个人名,基本上都是昨晚出现在养心殿之人,外加自己祖父舅舅——“诸位稍后到太和殿,孤有要事同诸位相商。”
  “退朝吧。”
  ...
  太和殿这边灵堂连夜就由皇后亲自盯着布置好了。如今胤禛已经换上了备下的寿衣,无比安详的沉睡在巨大的棺椁里头。除却青白的面色,倒真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进到殿中来,威严和肃穆之意,结合着呜咽抽泣不停的哭声,叫人控制不住的一阵阵汗毛发紧。就算是见惯大场面的大臣们也不能免俗。
  只有弘昭无比自然地走到棺椁前,在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软垫上缓缓跪下,距离灵柩距离极近,他就这么静静的抬头望着,目光之中只有浓浓的眷恋与思念。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弘昭也不回头的慢慢开口。
  “孤叫你们来,确有要事要与诸位相商,这第一件便是皇阿玛的谥号与庙号。这第二件...”
  弘昭抬头,目光坚定的瞧着上头供奉的灵位,将早就在心头盘旋的想法说了出来——“皇阿玛在位时间虽不长,可功绩卓著,又勤政爱民从没有过一天休息。如今长辞于世,可总要有人铭记他的功德,感念他的付出才是。”
  “那太子您的意思是?”吕文忠第一个站出来给太子递话。
  弘昭说——“所有大臣都得上折子,皇阿玛这病就是积劳成疾留下的根,朝中的大事小情他无不熟知。若是有臣子上的折子言之无物言语空乏,那便是连自己的差事如何都当不明白,既如此这个官也不必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