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宁:“……”
她低头看看碗里那块无辜的虾仁,再看看李明华那副“我把最好的给你了”的严肃表情,一时哭笑不得。
这是……嫌弃她夹的菜?
还是……某种奇怪的报恩?
旁边侍立布菜的小翠赶紧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死死咬住下唇才没笑出声。
又比如今日的午后……
微风轻拂,庭院里丹桂飘香。
唐晓宁心情极好,脚步轻盈地走在抄手游廊下。
瞥见身旁腰背挺直如青松的李明华,她心念一动,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纤细的胳膊穿过李明华的臂弯,亲昵地挽了上去。
“!” 李明华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搬出来的石头,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顿了一瞬。
一股热气“腾”地涌上耳根,染红了白玉般的耳廓。
她强压下想把手臂抽回来的本能冲动,只是脖颈僵硬地微微前倾,目光笔直地投向廊外的假山。
然而,试图维持正常步态的努力失败了,她的左手和左脚竟诡异地在同一时间迈了出去。
同手同脚的别扭姿势,让她自己都窘迫万分。
唐晓宁感受到臂弯里绷紧的肌肉,非但没有撒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将身体更近地贴了上去,脸颊几乎要蹭到李明华的肩膀。
甚至,李明华都能感觉到胳膊外侧的那一份柔软。
她故意软软地问:“明华,你看那桂花开得好不好?”
李明华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快麻了,鼻腔里全是唐晓宁发间传来的馨香。
她深吸一口气,本想目视前方、强装镇定地答个“好”字,结果心神过于激荡,竟没留意到前方一根支撑廊顶的朱漆圆柱。
“小心!”唐晓宁惊觉,慌忙用力一拉!
李明华这才猛地回神,险险在鼻尖撞上柱子前刹住脚步,惊出一身冷汗。
饶是她武功高强,此刻也闹了个大红脸,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闷声道:“……无妨。”
第52章 胡说八道!
这日暖阳正好,唐晓宁又在窗边的罗汉榻上跟她的女红较劲。
这次她的“宏图伟业”是给李明华绣一个“专属”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地描着一对……勉强能辨认出是鸳鸯的图案。
不出意外,白皙的手指头再次遭殃,“嘶……” “哎呀!”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李明华原本坐在一侧的圈椅里安静地翻阅一卷剑谱,试图凝神。
然而那一声声压抑的痛呼,像小钩子一样不断牵扯她的心神。
书页半晌没翻动一页,她的眉头却越蹙越紧。
终于,在唐晓宁又是一声低低的抽气后,李明华果断地合上剑谱放下。
她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径直走到唐晓宁面前,伸出手,掌心向上,言简意赅:“给我。”
“干嘛?”唐晓宁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把那个绣绷和惨不忍睹的半成品荷包死死捂在怀里。
她杏眼圆睁,一脸警惕,“说好了这是我亲手做的!心意!懂不懂!”
李明华看着她指尖上几个新鲜的红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下来:“我教你。”
说着,不由分说地在唐晓宁身边坐下,靠得极近。
她动作自然地拿过那饱受摧残的绣绷和针线篮,语气温和的几乎不像她:
“照你这样绣下去,十个指头都得扎成筛子,还谈何心意?”
她伸出右手,稳稳地包裹住唐晓宁拿着绣花针的纤纤玉手。
呼吸拍打在唐晓宁的耳侧,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吧。
但让唐晓宁很是受用。
“看……”李明华微微侧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引导的意味,“针从这里穿过去……力道要匀……”
她握着唐晓宁的手,轻轻带着针线在布帛间穿梭,动作稳定而流畅。
“线不要一下子拉太紧,容易皱……回针要细密,这样才牢固好看……”
轻柔的嗓音混合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手背上覆盖的温度和那令人安心的力量感,再加上鼻尖萦绕的李明华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唐晓宁哪里还听得进半个字的针法讲解?
她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脸颊滚烫,心跳如奔雷,整个人晕乎乎的,仿佛踩在云端。
针下的鸳鸯是扁是圆,她全然不知了。
“明华……”唐晓宁忍不住偏过头,声音又软又飘,还带着一丝撒娇,“你这样……贴着我说话……我、我没办法专心绣花了……”
她眼睫轻颤,目光潋滟地望向近在咫尺的侧脸。
李明华的动作猛地一顿。
唐晓宁的话瞬间浇醒了她沉浸在教学中的专注,她这才惊觉两人此刻的距离有多么暧昧。
她们几乎依偎在一起,她的手还紧紧包裹着对方的手!
这让她像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一般,“唰”地松开了握着唐晓宁的手,同时身体迅速向后拉开了足足半尺的距离。
“咳!”她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飞快地垂下眼帘。
她不敢去看唐晓宁水润的眼睛,只是盯着那对歪歪扭扭的“鸳鸯”。
耳根迅速漫上一层艳丽的绯红,她试图努力维持声音成刻板的镇定:“……那,你自己慢慢练,熟能生巧。”
唐晓宁看着李明华那副明明羞窘得不行、还要摆出一副“为师很严肃”模样的可爱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她哪里肯就此罢休?
她故意把上半身倾过去,一张俏脸几乎要凑到李明华眼皮底下,拉长了调子,声音又甜又糯,带着十足的耍赖意味:
“不要嘛~人家觉得还是你教得比较好!真的!李~师~父~”
她故意将“李师父”三个字唤得百转千回,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像裹了蜜糖的小钩子。
这声缠绵悱恻的“李师父”,听得李明华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差点条件反射地从光滑的石凳上弹跳开去。
她看着唐晓宁近在咫尺、笑得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般的脸蛋,最终只能在心底无奈又纵容地长叹一声。
她认命地重新拿起针线和绣绷,板起脸孔,努力做出严师姿态,声音却泄露了一丝柔软:“……只此一次。认真学。”
“知道啦知道啦!李师父最好最厉害啦!”唐晓宁立刻笑容灿烂,像只欢快的小鸟。
她重新亲昵地靠了过去,肩膀几乎挨着李明华的手臂,一副“我最乖我最认真”的模样。
李明华握着唐晓宁执针的手,带着她,一针一线在素色锦缎上游走。
她教得极其认真,薄唇微抿,眼神专注在针尖与布帛之间,低声讲解着针法的走向和力道的轻重:“这里回针要密一些,边缘才不易脱线……”
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唐晓宁的耳廓,带着薄茧的指腹稳稳地引导着唐晓宁略显笨拙的手指。
然而,这位“李师父”的得意门生唐晓宁,此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那对日益“丰满”的鸳鸯上。
她只觉得被包裹的手背传来阵阵熨帖的暖意,鼻尖萦绕的清冽气息比任何熏香都好闻。
李明华微垂的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专注的神情对于唐晓宁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唐晓宁的心跳,早就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小鹿,眼神总是忍不住从绣绷溜到李明华脸上。
嗯,她的木头女侠,专注的样子真好看!
一个教得心无旁骛,一个学得“醉翁之意不在酒”,气氛倒是在这专注与走神的奇妙组合下,呈现的颇为融洽。
绣绷上的鸳鸯翅膀,刚勉强有了个轮廓。
李明华握着唐晓宁的手,完成一个细密的回针,动作微微一顿。
她眼帘依旧低垂,像是只是随口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声音保持着方才教学时的平稳语调,只是尾音似乎放得更轻了些:
“你……与你那位表哥,自幼便相识?”
她的指尖几不可查地在唐晓宁手背上摩挲了一下,目光依旧胶着在针线上,仿佛只是好奇针法的历史渊源。
唐晓宁的心思还在李明华微抿的唇角上打转,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随口答道:
“啊?表哥啊……也不算打小就认识吧,”她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走神,“他爹调任京城早,他们一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搬过去啦,几年也难得回来见着一回。怎么啦?”
她歪了歪头,茫然看向她。
李明华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无事。”她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继续专注于“教学大业”。
时间在针线穿梭中又溜走了一小段。
石桌上的茶汤的热气,早已消失殆尽。
唐晓宁的手指在李师父的引导下,终于没再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