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做出吞咽动作，她僵硬地转过身，对上了一道棕色的瘦小身影。
玩具熊？它怎么会在这里？
小熊不是被污染损坏，暂时无法使用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后……而且，那道冰锥怎么会穿过小熊的身体？
赤红的瞳孔紧缩，她接住玩具熊无力飘落的身体，将其捧在手心。
冰锥的主人被重创，没了魔力支撑被迫消散。
玩具熊的身体被冰锥贯穿，破了个大洞，洁白的棉花从胸腔处翻出——
她知道这个副本很危险，要对抗曾经杀死过小熊的柏里斯。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召唤小熊。
她只希望对方能躺在系统背包里，平安度过副本，和她一起迎向美好的未来……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系统开启的防御机制呢？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她脑中乱成一团，玩具熊咳嗽了两声，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容。
“西娅，你、你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小熊努力撑起的脑袋垂下，胸口也不再起伏，就像个没有生命的普通玩偶。
“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柏里斯那令人厌恶的声音钻进她的耳中。
“我早就说过，你会害死所有人！你的父母是被你害死的，你的同伴，那只可爱的小家伙，也是因你而死！”
“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你！谁让你不听从我的劝告，如果你放弃抵抗，它就能活下来！”
咔。
脑中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将玩具熊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她重新拎起斧头，转过身。
斧刃摩擦地面，发出难听的声响。
她一言不发，走到柏里斯面前。
在最后关头，柏里斯拼命闪躲，才没让斧头劈开脑袋，却砍到了脖颈。
九成的脖颈都被斧刃砍断，大量的血肉喷洒而出，只剩下一点点皮肉和身体连接。
污染早就从动物尸体里抽离，聚集在他的脖颈旁，灰黑色的粘液蠕动着，妄图修复断口，看起来极为恶心。
可就是这副令人作呕的模样，支撑他苟延残喘着。
他的每次呼吸、每个动作、每道声音，都在刺激着切西娅的神经。
最终，混乱的大脑仅剩下一个念头——
小熊都死了，他凭什么还活着？
抡起斧头，砍下。
柏里斯的胳膊被完全砍断，痛得他发出歇斯底里的谩骂。
再抬起斧头，砍下。
他的双腿与身体分离，完全变成了人彘的模样，绝望的哀嚎不断响起，甚至发出丑陋的求饶。
铛——
斧头坠落到地面，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凭着本能，一拳又一拳砸向柏里斯的面容。
血肉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死神敲响的丧钟。
“切西娅……”
略带颤抖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她总算停下了动作，僵硬地转过头。
对上那双充满暴虐的眼眸，李木栖鼓起勇气：“他、他已经死了——”
第176章
……死了？
可系统提示音没有响起——
没错，他一定还没死。
切西娅没有回应，重新转过身，拳头再次一下下砸向柏里斯。
或者说，名为“柏里斯”的肉泥。
李木栖说得没错，他早就死了，那瘫东西不可能还有生命。就连污染也停止了修复，漫无目的地飘散在空中，被旁边的人类一点点净化。
可是，切西娅已经失去了理智。
哪怕身下的那滩东西变得血肉模糊，甚至看不出人形，她仍然不愿意停手，仿佛这样就不用面对小熊的逝去。
父母、族群、挚友……
所有重要的事物都是被他夺走的。
苟活的这十二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着柏里斯，靠着无边的恨意撑过一次次濒死的危机。
可是，她何尝又不是在憎恨自己呢？
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力、更恨自己儿时令人作呕的善意！
如果在血奴营里，她没有对柏里斯产生好奇，没有给对方喂血，就让其那样死去，又或者两人没有成为玩伴……
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眼看着切西娅一拳拳砸向地面，柏里斯的残骸已经薄到无法承担缓冲的作用，她的每一拳都在与坚硬的地面较量，拳面已然鲜血淋漓。
再这样下去，受伤的只会是她自己。
劝说无果，李木栖将视线放在了破破烂烂的玩具熊上。
她是因为这个玩偶才变成这样的，所以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李木栖小心翼翼地捡起玩偶，缓缓靠近切西娅，将小熊放在了她的面前。
呼！
挥舞的拳头戛然而止，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她僵硬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眸里倒映出玩具熊的模样。
沾满血污的手下意识伸出，却又快速缩回，笨拙地在衣物上蹭了半天，清理干净后才接过小熊。
总算阻止了她自残般的举动，李木栖松了口气，再次尝试开口：“这是您的特殊物品吧？”
“一般特殊物品损坏，都是会彻底消失的。既然它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或许还有可能恢复原状……”
闻言，切西娅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憎恶，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与此同时，迟来的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恭喜玩家成功清除系统漏洞，杀死作弊者，并解救了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副本“人类养殖场”已通关，是否立刻脱离副本？】
【注：若选择否或者不进行选择，系统将自动在五分钟后，强制玩家脱离副本。】
是啊，既然小熊没有消失，说明还有修复的可能……之前黑猫也强调过损坏只是“暂时”的。
指尖轻抚过玩具熊没有温度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再次产生了活着的感觉。
连小熊都没有放弃，她凭什么先放弃？
黑猫是系统管理员，它一定有办法的，小熊肯定还有救！
没有跟眼前的人类解释什么，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已脱离副本，正在为您结算……】
【检测到副本“人类养殖场”已通关，玩家“切西娅”获得头衔“副本管理员”，为您发放奖励……】
冰冷的机械音被迫中断，她没有回到现实，而是再次被黑猫拉进了管理员的空间。
忍着跨越空间带来的眩晕感，切西娅立刻起身，把玩具熊捧到黑猫面前。
“向导，它……”
“没救了。”
透过眼镜片，黑猫冷漠看向她。
“等等，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黑猫舔了舔爪子，神情依旧淡然，“很遗憾，它为你牺牲了自己。”
“可你分明说损坏只是暂时的！”
“原本是这样没错。”
黑猫抬眼，挥了挥爪子，地面上骤然出现了一大堆熟悉的物品。
【言灵喇叭】、【鸟嘴面具】、【微型冰箱】、【感官相机】……
这些都是她系统背包里的物品。
“它们受到污染侵蚀，暂时无法使用，但作弊者已经死亡，污染没人控制，很快便会消散。”
黑猫随手捡起【鸟嘴面具】，用手帕擦了擦便扔给切西娅。
系统页面上，背包里【鸟嘴面具】的图标再次亮了起来，恢复到能够继续使用的状态。
“可它不一样。”
说着，黑猫的视线落在她怀里的玩具熊上面，“为了保护你，它强行破开了污染的禁锢，因此灵魂被污染彻底吞噬。”
“我救不了它。”
“可你当时说的是「系统已启动自动防御机制」，小熊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对吧？”
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她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里的想法。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黑猫理智地推了推眼镜，“我要是真有什么防御手段，一开始就会开启，让你快速清除作弊者。”
“所谓的自动防御机制，是它不愿意让你遭受危险，主动提出想要帮你承受——”
“这对你我都有好处，我没理由不同意。”
对上那双写满恐慌的眼眸，黑猫叹了口气，接过了玩具熊的身体。
粉嫩的肉垫只是轻微触碰，玩具熊胸口的破洞便被缝合，身体上的损伤和脏污全部消失不见，如同初见一般崭新。
就像是下一秒，小家伙便会突然跳起来，笑着叫她“西娅”。
“这种程度，我还是能做到的。”
将玩具熊还给切西娅，黑猫清了清嗓子，正色继续说：
“恭喜你成功杀死了作弊者，并且将所有人类都带回现实。如此一来，我也算是完成了主人的夙愿。”
“没有了作弊者的控制，再加上大量人类的帮忙，想必污染很快就会被清除，世界也将得到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