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锦清并不害怕,也并不太理会,从怀里拿出先前和村长签订契约的时候,村长转交的地契打开向众人展示:“这是后山的地契,上面还有县衙官印,白纸黑字,刘管家这番行事未免太过嚣张了吧?”
“可不像什么从中调和的作派。”
想当霸王还装什么斯文?
刘管家面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眼中的讽刺和挤兑更甚:“地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县令都不知道换过几个了。”
“刘管事?”他说着冲后面的人示意。
新任的刘管事姿态放的极低,知情识趣的从怀里掏出一份绢书,嗤之以鼻的冲着沈锦清一抖开:“看见了吧?县老爷新给我们盖过印的地契,这块地界现在是我们刘家的了。”
话落,瞬间炸开了锅,沈锦清还没出声,村里人就先不满起来,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后山本就是我们和隔壁村各分一半,靠近坎河村的部分自古以来就是我们的地,凭什么你们说占就占。”
后面一连生全是愤怒的附和。
先不说沈锦清发现花椒带着他们进山之后,后山就摆脱凶恶煞气的名声,就算后山还是原来的后山,再怎么险恶也是他们从祖上就传下来的地,岂是他们说抢就抢、说要就要的!
在本村人谁手里都可以,就是不能是这些恶霸一样的外人!
刘管家在建阳待久了,最看不起就是这些咋咋唬唬的刁民,态度轻蔑:“那又怎么样,如有不服你们就去告官啊。”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他手上拿的可是县令“”亲批的地契”,县令出了名的贪庸,他们上哪里告去?!
两方气氛瞬间又紧绷起来,刘家那边的打手和村民们都掏出武器来。
这可涉及到他们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土地了,哪怕对面带了刀又怎么样,村里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壮年上头了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刀!
“有刀又怎么样?!我们也有,现在就跟他们拼了!”当即就有人要回去拿柴刀。
前面有几个甚至举起棍子就要冲过去了,好在被林煜死死按了下来。
眼看事情就要越演越烈,沈锦清适时出言阻止,只是谁知他出口的话却是:“好啊。”
“什么?”不仅刘掌柜没反应过来,就连村里人都懵了。
沈锦清重复:“好啊,我跟你们去县衙,我们堂上辩一辩。”
“沈老板,你确定?别多费这一番功夫了吧?”刘管家就差把“你脑子没病吧”挂在脑门上了。
一场必胜的官司有什么好谈的。
村长和其他一些人也很是不赞同地看向沈锦清。
“既然刘管家胜券在握,那也不怕对簿公堂吧,一去又何妨。”
沈锦清又转过身来,对着众人说:“我有办法,大家既然都有如此血性敢跟他们拼死一博,就再上一次公堂又能如何?”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都有些动摇。
沈锦清继续道:“在场有不怕的我们一起去,大家就守在衙门外,如果县令依旧昏庸乱判,我们就砸了他假模假样的公堂又有何妨?”
这些村民们的情绪瞬间被点燃:“没错!当官的哪能这么不公正,就让县令把我们的地还回来!不然就砸了这包庇的公堂!”
年轻的青壮年都在举着棍子呼喊,年老的村民劝不住,都捂着脸捶胸顿足,看着沈锦清的脸直叹息:“胡闹啊、胡闹啊!”
沈锦清看向刘管家:“刘管家,你敢还是不敢?”
“这又有何不敢?”刘管家骑虎难下,索性这些没权没背景的乡下人能翻出什么浪来,就是去了也是一个输字。
沈锦清:“那就走吧。”
一群人转身浩浩荡荡的走在前面,沈锦清落后。
刘管家把他们所有人都视作蝼蚁,但话是那样说,等沈锦清背过身去却还是用眼神示意后面一个带刀的打手,那个打手会意,瞬间拔刀而出刺向沈锦清!
走在沈锦清身旁的林煜耳朵一动,瞬间转过身来,把那个打手一脚踹出一丈远,沈锦清同时回过身来。
那打手当胸挨了一脚,林煜力大无穷,他被踹得嘴里不断喷出鲜血来。
众人听到动静,纷纷回过头来皆是骇然:“光天化日,当众杀人?!”
刘管家看一击不成,面色铁青。
沈锦清也冷着脸:“刘管家,请到前面来吧。”
刘管家拂袖一挥,带着打手走到前面去。
他走动的时候,这个沈老板旁边踹人的高大汉子一直紧紧盯着他移动,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样,等了最后刘管家的背上已然是冷汗涔涔。
等他走到最前面后,沈锦清眼神发冷,把苗哥儿叫到前面,把一个信封交给苗哥儿,附耳叮嘱了他什么。
等到了镇上的时候,苗哥儿依照嘱咐半途溜走了。
第48章
刘管家虽然说他敢上堂,实际上却是刘逸云这个“公子”又一次亲自和沈锦清公堂对峙。
刘管家本来就是本家的人,在建阳的时候都颇受几个嫡亲的公子小姐尊敬,还看不太上这个被打发到镇子上庶系旁枝的公子,这次到这小小的淮县来,不过是主家心血来潮想起他,又听说这个被早早打发出来的儿子留下的独苗苗打压一个乡下出来的小哥儿不成,反被人家开的餐馆抢尽了生意、压到翻不了身,一时兴起又觉得丢了刘家脸面才派他来。
他权当做个轻松活,来就来了,可这儿小哥儿竟敢纠结着一大帮人闹上公堂,哪怕这是场必赢的官司,刘管家也不想沾一身骚,免得脏了羽毛被人议论。
事情是刘逸云惹出来的,就让他自己来吧,反正他代表主家还留在这里,不就是给他撑腰来了吗?
刘逸云眼看着就是被一个本家派来摆平麻烦的“仆人”半推半就拉了上来,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主次不分呢?
沈锦清意味不明地看向刘逸云:“刘东家最近生意可好?今天都有时间亲自到堂上来了,怎么不让你的管家从中调和了?”
沈锦清明晃晃就是在嘲讽他,还好意思专门提到生意,果不其然沈白预言的就是对的,沈锦清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家伙果然是会抢尽得春楼的生意。
刘逸云脸色铁青,还有刘管家这个匹夫,家主派他来处理沈锦清,他临出门前趾高气扬、信誓旦旦,态度分明就是瞧不上自己,他还以为有多能耐呢?结果就是把他推上台面?真是岂有此理!
等他以后回到建阳必定要跟家主告上一状。
“不劳你关心,沈锦清你担心担心自己吧!”刘逸云比起上次脾气更加暴躁,“看清楚了吗?县太爷收了钱可是站在我这边的。”
他眼神暴突,面色青白,看起来一副随时准备伤人的样子。
林煜一脚踹上了刘逸云的膝窝,刘逸云惨叫一声被迫跪倒在地。
林煜眼神阴冷,看他就像在看一具尸体一样。
这不怪他,老爷子去世已经半年,这是他在那之后第一次见到刘逸云,他无法克制地想,如果没有刘逸云栽赃陷害的那件事情发生,老爷子……会不会愿意多留几年。
哪怕老爷子在那之后从没说过有关这件事的任何一个字,可任谁都知道,这件事一定或多或少的在他心里留下了的阴霾。
林煜心里戾气横生,恨不得立刻把他除之后快,现在公堂之上他竟然还敢对沈锦清口出狂言,简直该死。
场外围观的人多数都是坎河村的村民,赶也赶不走,听了刘逸云这一番嚣张的话,瞬间沸腾,收买县官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还有没有王法了,狗官奸人狼狈为奸!”坎河村的村民这样喊着,精准地朝刘逸云扔起早早准备好的烂菜叶,刘逸云被砸得叫嚷起来,嗓音嘶哑愤怒,但又被林煜死死踩着,没法儿脱身。
其中一个趁混乱中没人看到,还朝县太爷头上扔了一个鸡蛋。
县令着急忙慌的躲进桌子底下,尽管躲得已经够快,但乌纱帽左边的帽翅还是沾上了鸡蛋液。
林煜的动作几乎快要把刘逸云的肋骨踩断,可是没有一个人拦着他,坐在堂上的县令被他直接捅破窗户纸的话气得胡子发抖,恨不得立刻把他捂上嘴打死才好,于是一只眼睁一只眼闭袖手不理。
被迫跟着刘逸云上堂的刘管事本也感到不满,而且最近刘逸云脾气见涨,经常暴起杀人,现在刘逸云被砸他也不可幸免,巴不得把存在感减到最低,权当没自己这个人最好。
沈锦清也被他直白的话噎到,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只能安慰般扯了下林煜的袖子,示意他这里是衙门,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好。
他明白林煜心里的想法,知道他既怨又恨,但要刘逸云付出代价还有别的方法,想到这,沈白居然没出现?
沈锦清好奇他怎么能每次都能这么拙劣的隐没在幕后,环顾四周,沈白居然和刘管家缩在堂外的一个角落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