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夏和傅惊秋还好,都是女孩子,倒不至于产生误会。
但不管是傅尧礼还是傅家其他四个哥哥、甚至包括宁砚,都不一样。
现在他们单身还好说,日后若是交了女朋友、结了婚,宁昭自然会和他们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
尤其是傅洵鹤等人,宁昭和他们之间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太过亲近,难免让女方心生芥蒂。
实际上,在傅家,除了傅尧礼,宁昭和四个哥哥的关系一向保持在严格的兄妹范围内,没有丝毫逾矩过分的行为。
只有傅尧礼,也不知是因为辈分大,还是对这些事情不在乎,常常做一些超出一个小叔叔份内的事情。
因此宁昭决定好好说一说。
而傅尧礼听到这个答案,却放下心来。
他还以为是宁昭有了喜欢的人,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真皮纹路,声音温和,带着宠溺。
“长大了,连小叔叔都要划清界限?”
“昭昭,在我这儿你可以永远是小孩子。”
迈巴赫平稳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傅尧礼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宁昭的心上。
本该是一句值得高兴的话,宁昭却像霜打的茄子。
她听不出宠溺,因为傅尧礼对她这么说话的次数太多了,多到她以为这是长辈对小辈的包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宁昭在心底的最深处确实对傅尧礼还有着一丝幻想。
幻想她成年之后,傅尧礼会不再说她“还小”,会喜欢上她。
可是现在他说她永远可以做一个小孩子。
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孩子有男女之情?
傅尧礼看起来就不像恋。童。癖,傅家家风良好,应该也不至于出现这么抽象的癖好。
宁昭垂着头,整个人皱皱巴巴的。
傅尧礼在开车,没注意到宁昭情绪的变化。
倘若他知道自己这句话产生了多么大的歧义,打死他都不会说的。
“不行啊。以后小婶婶会不高兴的。”
宁昭两根葱段般的手指绞在一起,揪着包包的钻石链。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一如既往,她还特意用了语气词。
这句话是她早就想说的,本来以为没什么,只是真正说出口才发现,其实她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宁昭不断说服自己。
只是傅尧礼在她过去的生命中占据的比重太大了。
她可能不是喜欢傅尧礼,只是习惯了傅尧礼的存在。
她不能把亲情当做。爱情。
她必须谈一场真真正正的恋爱,分清依赖和爱。
耳边响起傅尧礼的声音:“小婶婶?这么希望我快点结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容易让人失智,傅尧礼总觉得宁昭这话是想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屏障。
他几乎是气笑了,语气也比刚刚沉了几分。
宁昭本就心情低落,听到傅尧礼的反问,呛回去:“这不是事实吗?还需要我希望吗?难道小叔叔准备把婚姻束之高阁吗?”
轮胎在地面摩。擦出沉闷的响声,傅尧礼把车停到梧桐道边。
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宁昭惯性向前,
包也从手中滑落至脚边。
她攥住安全带,心有余悸地问:“你干什么?”
看着宁昭瓷白的肌肤和嫣红的唇色,傅尧礼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理智,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
直视她的眼睛,告诉她一切。
车窗外骤然闪过的刺目远光灯把傅尧礼从失智的边缘拉回。
现在还不是该说的时候。
也不能和宁昭吵架。
他降下车窗,松了松领带,指节已经泛着青白。
余光瞥见宁昭的包,他弯腰,替她捡起。
面前的雪松香突然浓郁,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宁昭的小腿上,她打了个颤儿,傅尧礼却面不改色。
“走吧,先回家。”傅尧礼重新发动引擎,让声音缓和下来,“以后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宁昭觉得傅尧礼简直莫名其妙。
这算什么?
傅尧礼刚刚的怒气她能感受得到,她也做好了吵架的准备,结果傅尧礼就轻飘飘来了一句“回家”?
还说不用她担心这个问题,不就是不要她插手他的感情生活?
说的这么好听干什么。
再说了,她才不要管他和谁结婚。
宁昭气得戴上耳机侧过身去,对着车窗在心里疯狂模拟和傅尧礼吵架的场景,只留给傅尧礼一个背影。
……
傅尧礼见宁昭一直不肯转过身,主动开口:“昭昭,刚刚是我语气重了一些,别生气了好不好?”
宁昭已经在脑子里和傅尧礼大吵了八百个回合,又戴着耳机,压根儿没听清傅尧礼在说什么。
傅尧礼得不到回答,在心里后悔自己没控制住情绪。
除了那次表白,这是宁昭第一次和他生气,傅尧礼对此经验实在算不上丰富。
毕竟表白后两人的一系列行为简直不能算解题的标准答案。
是哄?还是不哄?
哄,怕宁昭嫌自己吵,烦上加烦。刚刚这不就没搭理他么?
不哄,又怕宁昭自己憋在心里难受。
一向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傅四公子也犯了难。
车厢内被沉默充斥,就这样一路到傅家。
傅尧礼刚把车停好,宁昭便推开车门走下去。
“昭昭。”
傅尧礼一边喊,一边匆忙下车,车灯闪了两闪,他大步走到宁昭面前,挡住她的前路,问:“昭昭,还在生气吗?”
宁昭听不清傅尧礼在说什么,她摘下耳机,语气倒是平静:“怎么了?小叔叔?”
不是小时候得不到糖果时撒娇般的软磨硬泡,也不是故作生气时的娇。声嗔怒。
她如此淡然的态度让傅尧礼一时愣住。
不过一刹那的晃神,傅尧礼很快开口:“刚刚是我语气重了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宁昭勾出一个笑来:“小叔叔放心。”
傅尧礼反倒更放不下心来了。
他总觉得两人之间的那层冰不但没化,反倒更厚了。
宁昭见傅尧礼停在自己面前不动,抬起手机,在他面前按亮屏幕:“快十一点半了,我们赶紧回去好吗,小叔叔?”
傅尧礼依言侧过身。
宁昭也不管傅尧礼有没有跟上,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明早八点的飞机飞德国,没时间浪费在傅尧礼身上。
傅尧礼看着宁昭头也不回的离开,裙摆扫过拼花地砖,在廊柱间翻涌成浪,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
-
傅尧礼回到自己房间后,心里有些烦躁。
他扯开领带,走进房间内的小型酒窖,从酒架上拿过一瓶麦卡伦威士忌。
傅尧礼的酒量还算不错,但生意场上,旁人敬他、畏他,不敢灌他酒,往往一杯半杯就算给足了面子。平日里家宴,他也很少喝尽兴,眼底永远有一丝清明。
这会儿,他却一杯接一杯,想用酒压下心头的涩。
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傅尧礼脑海里不断闪过过去的碎片,愈加烦闷。
他踉跄着,被冲动促使着,推开刻着雕花暗纹的房间门,走到隔壁。
房门紧闭,傅尧礼靠在墙壁上,敲了三声。
“咚咚咚”。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门锁“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叔叔?”
宁昭一打开门,看到的便是醉意熏熏、不复往日清冷的傅尧礼。
傅尧礼强撑着理智站到宁昭面前,不说话。
宁昭看着傅尧礼,不知是因为热,还是喝的酒过多,他的脸浮上一点儿红,眼底的清明被迷离代替。
“你喝醉了,小叔叔,这是我的房间。”宁昭说着,指尖抬起,指了指隔壁,“你的房间是那间,你走错了。”
她以为傅尧礼是在楼下喝的酒。
傅尧礼手撑住门框,几乎把宁昭半笼起来:“没走错,昭昭,就是来找你的。”
他的声音也不像平日里那样沉稳、淡漠,哑中带着勾。人的欲。
“小叔叔,你喝醉了,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宁昭不明白傅尧礼大半夜想干什么,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想关门。
可惜傅尧礼的手还搭在门框上。
“把你的手拿下来。”宁昭去拽他的衣袖,“我要休息了。”
细腻如羊脂玉的手腕被反握住。
傅尧礼的掌心带着灼人的烫,这温度似乎顺着宁昭的血液传遍全身,烫的她心尖发颤,头脑发晕。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肢体接触,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
傅尧礼醉了,她没有。
他们之间应该隔着十万八千里,以后也要越来越生疏才对。
宁昭咬着下。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尾音却发颤:“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