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代表,她此次同陈与约定到现场看奥运会,即便能够成功帮裴非避开海城的车祸,也还是有其他死亡方式在等着裴非?
这个认知令姜潼悲伤又绝望。难道救活裴非并非她穿越的意义?仅仅只是让她参与一下裴非的过去?
从头到尾她的判断都是错误的,生命值不是裴非的生命值?
那生命值究竟是什么?生命值到底有什么用?
想到之前每一次循环里她掉入海中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做的全是无用功,姜潼的悲伤和绝望更甚。
循环依旧继续回溯,一次次的回溯中,姜潼还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没有遇见她,裴非是不是就不会死?裴非是不是就能结束他永无止境的死亡循环?
在她怀疑这场时光的回溯和他们的循环一样不仅没有尽头也没有起始点的时候,姜潼看见医生向家属遗憾地宣告死亡,这次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息的人却并非裴非,而是——
“姜里里!”
听见陈与的呼喊,姜潼从震惊又蒙圈的呆愣中晃神,“幻觉”消失,她又回到困住她的冰冷黑暗之中。
隔着水面,她似乎发现了陈与的身影。
陈与正往水里扑。
下意识地,姜潼朝他伸手。
“阿与!”梁九眼疾手快抱住陈与的腰,堪堪将扑向海里的陈与及时拽住。
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陈与的半个身体悬在外面,仍然试图跳海,癫狂一般狠踹阻拦他的梁九,失控地嘶吼:“滚!”
梁九鼻梁骨好悬没断,转头唤手下:“还不快来帮忙?!”
本来陈与就特别能打,发疯状态的陈与战斗力更是爆表,哪怕陈与腿上受伤,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小伙也费了老鼻子劲才合力制服住陈与。
陈与双目赤红得能滴血,左腿被蝴蝶刀刺穿的口子一直汩汩地流血,身上也还有其他伤,几乎把他染成血人。
饶是梁九见过许多血腥场面,眼下也着实心生不忍:“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跳下去有什么用?海有多深你知道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干!那边下海搜救的人已经在准备了!再折腾下去你的腿要废了知不知道?!现在你立马同我去医院!”
一番话白讲,因为陈与压根没在听,拖着受伤的腿自顾自和桎梏他的人拼命。或者说当下陈与的世界里就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和掉进海中的姜里里。
眼瞧着四五个人如同陈与身上的挂件被陈与力大如牛地拖着往海里去,梁九不再浪费口舌,咬咬牙下狠心,直接敲晕陈与。
等陈与在医院里清醒,已经是11月1日晚上七点多钟,距离姜里里落海将近20个小时。
陪护在病床边的肥猫挨着墙边坐在椅子里脑袋往后靠墙仰面睡觉,听闻“咚”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肥猫猛地惊醒,才发现是陈与拔掉输液管要下床却因为腿伤摔跤了。
吓得肥猫险些心脏骤停:“与哥你别乱来!”
靠瘦竹竿一样的肥猫一人自然无法将陈与弄回床上,肥猫迅速喊了在外间轮换休息的护工大叔和梁九留在病房外面的保镖一起帮忙。
褪去麻药的腿在这几下的折腾里剧痛,陈与面无血色,力气也仿佛全被抽走,他只能抓住肥猫的衣服,用哑得快发不出声的嗓子问:“姜里里呢?她没事吧?”
肥猫最怕的就是面对这个问题,可他又不能为了逃避这个问题连兄弟情义也不顾丢陈与在医院里一个人。
“还在找。”肥猫想溜,“你又摔到腿了!我去给你喊医生来检查!”
却没能溜成。
陈与卯足了劲不松手,又从床上坐起:“你们是不是没用心找?!怎么会没找着?!那些人不是指出了她掉下去的位置?!”
肥猫快哭了,不忍提醒陈与,掉的是海,不是小池塘,知道掉下去的位置又如何?难道刻舟求剑?
“与哥我知道你急但先你别急,专业的搜救队下海了,九哥一直替你在现场盯着,有里里小姐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陈与像没听见,推开护工又想下床:“我自己去!”
保镖赶紧拦人,病房里乱成一锅粥。
最后在镇定剂的作用下,陈与重新睡过去。
怕他醒来又闹,梁家在电话里拍案决定给陈与上束缚带。
所以11月2日清晨陈与睁眼,察觉自己被绑在床上,连翻身也无法。
一个小时后,睡在旁边陪护床里的肥猫睡醒,冷不丁看到陈与面朝天花板双目呆滞直挺挺地一动不动躺着跟死人一般,肥猫吓一跳,赶紧去摸陈与的鼻息,陈与这才转动眼珠子,直勾勾的阴冷眼神又将肥猫渗得浑身汗毛直竖。
“与、与哥。”肥猫结巴,“渴了吗?要不要喝水?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陈与干干的两片嘴唇一张一合:“松开我。”
肥猫:“与哥,为了你的腿,你先忍一忍。”
陈与的语气无波无澜:“我不会再下床,你松开。”
肥猫哪敢轻易相信他:“我不能决定,得征的九哥的同意。”
为免陈与秋后算账,他讲清楚束缚带是梁九的注意。
陈与:“你现在问他。”
肥猫一溜烟跑出去给梁九打电话,没多久四眼来医院换班肥猫,肥猫同陈与道别:“与哥,我晚上再陪你。”
刚刚已经在肥猫的协助下用吸管喝过水的陈与嗓子依旧沙沙哑哑:“黑仔。”
兄弟间的默契使然,肥猫闻弦知雅意:“我会替你去跌打馆看黑仔,如果光叔不得空,我把黑仔接到我家照顾两天,我阿公也很喜欢黑仔。”
四眼安静地落座病床边,旁观护工取出刚刚拎过来的病号餐,准备就这样喂给躺着的陈与。
陈与:“松开我,我自己吃。”
护工为难说梁九目前没让松。
陈与转眸觑四眼。
四眼的眼睛红红的,爱莫能助:“阿大,为了里里姐,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陈与冷笑:“哭什么哭?她又没死!轮不到你哭丧!”
以往牙签和肥猫都挨过陈与的骂,独独四眼今日才头一遭。
摘下眼镜,四眼迅速抹一下眼睛,道歉:“对不起阿大。”
本来四眼还宽慰“里里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之类的话,死活卡在喉咙里。谁都不希望她出事,可早已过了黄金救人时间,搜救队的救援也始终无果,如果她活着,才是奇迹。
胡乱吃几口,陈与便大吐特吐。
护工刚给陈与收拾干净,梁九和钟嘉莉到访。
陈与盛满郁气的无神双眸一瞬间点亮期待,紧紧盯住梁九。
梁九身上还有一点陈与发疯时打出的伤。
钟嘉莉进病房不足两分钟怕自己当着陈与的面哭又出去了。
四眼将床边的位置让出给梁九。
此时陈与眼里的光已重新熄灭,陷入愈发黑沉的阴郁里。梁九没有一进门就讲话,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第65章 意识这才是你真正的女儿
#65
“谢谢。”陈与先于梁九开口。
感激梁九为他着想打晕了他。虽然梁九的行为违
背他的意愿。
感激梁九为他在医院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他住的都是高级单人病房。
也感激梁九彼时亲自带人赶到货仓救下他。否则他可能连姜里里掉进海里也不知就丢命了。
从前天晚上到昨天一整个白天梁九都在为陈与和姜里里奔波,昨夜才休息了一宿,来医院的路上始终纠结不定该如何同陈与开口。
现在既然陈与先起话头,梁九便顺着道:“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
陈与不明白梁九的意思。
梁九解释:“如果不是你托我向我老豆打听姓裴的和洪家,我老豆不会同意我以梁家的名义插手你和丧坤这次的私人恩怨。”
陈与记得变装派对上梁九刚提过梁董事长因为此事想见他和姜里里:“梁董还没问到我们他想知道的事情,所以保住我和姜里里的命?这样的话,请你们尽全力找到姜里里,只有姜里里能为梁董解答。”
梁九摇头:“姜里里我有在尽力。我老豆更在意的是你。我老豆联系到他那位老友,对方明天的飞机回来香江,届时他想同你见一面。”
陈与心里烦闷暴躁得很,既然同姜里里无关,他毫无耐心聊什么姓裴的姓洪的:“同我见面没用,我什么都不清楚,要问就问姜里里,对方要是有能耐就帮着一起把姜里里找回来。”
梁九:“阿与,虽然我老豆没同我仔细讲,但根据我老豆的一些问话,我寻思应该事关你的身世,那位老友可能是你的家人。”
陈与半点兴趣也无:“除了姜里里,其他我现在都不想管。我只想知道姜里里现在人在哪!我要找姜里里!”
在梁九眼中,陈与目前的样子与疯魔无异。他能体谅陈与痛失女友的心情,可他再不忍也必须提醒陈与面对现实,这个“宣告姜里里死亡消息”的坏人他不愿当也得当:“阿与,你做好心理准备,如今搜寻的不是里里的人,而是里里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