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也不能理解理查德为什么最终会选择帮助他那样。
是因为命令，是因为服从，但更是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是理查德自己确信自己要这么做的。
——作为利爪，从一开始理查德就享有利爪极其强大的情报网，他知道地球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天上那东西的存在。
而大概是直觉一样的东西让理查德总觉得天上那东西并不简单。
虽然说不管是他的利爪同伴还是链接里卡尔传来的兴趣都如此的平稳，但他总觉得可能一切的进展不会像是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布鲁斯动手，他本就很大的死亡概率会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
但是卡尔不一样，卡尔不会死。
虽然理查德的脑袋里对于卡尔根本不会死这件事情只是有一种模糊的感知，但这种感知几乎是本能的决定了理查德的最终选择。
但卡尔不知道这些。
所以卡尔只是在诧异理查德的脑回路。
毕竟——“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不回来了你就彻底自由了。”
所以按理来说，如此危险的时刻，就算概率小到根本没有，但他难道不应该在内心期待他回不来吗？
可迪克又确实是真心实意这么问的。
而且他还在看他，用那种熟悉的，每一次卡尔试图把他从布鲁斯身边提溜走，但是迪克一定要抱着布鲁斯的腰不撒手的固执眼神看他。
像是没有听见那一句话，迪克只重复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你会回来的吧。”
卡尔：“…………”
“虽然我们的父子关系实在是很塑料，感觉好像有你这个父亲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但是我能感觉到布鲁斯很在乎你，所以如果你不回来了，布鲁斯会伤心的。”迪克很认真的开口道：“而我不太想要布鲁斯伤心。”
卡尔：“…………我看着难道就很想让布鲁斯伤心吗？”
“比起担心这种事情，你还是想想怎么和布鲁斯解释你帮我这件事情。”卡尔用力的拍了拍迪克的小脑瓜：“法庭的事情不能暴.露，利爪的身份你自己想办法遮掩。”
“以及最重要的，”卡尔道：“守好蝙蝠洞，看好布鲁斯。”
“我会的。”
迪克握紧了布鲁斯的手掌，他看着眼前从他诞生以来没有任何一刻让他觉得喜欢的男人。
犹豫了片刻：“你早点回来。”
卡尔没有再回答他。
第83章
因为被迫“殴打”了自己的猫, 卡尔的这一趟行动态度非常积极。
如果不是理查德中途打扰了他，他恨不得一秒钟离开蝙蝠洞，一秒钟冲刺到平流层, 再花一秒钟暴打天上那个没事了干的被制造出来的免疫系统攻击产物，然后留最后一秒飚射回蝙蝠洞站在布鲁斯的床头。
就好像理查德说的, 布鲁斯肯定是会生气的。
卡尔心知肚明这一点, 但是奈何知道了他也不能不采取行动, 于是只能寄期望于自己能早点回去，最好是让布鲁斯一睁眼就看到自己, 这样好歹布鲁斯可能不会那么生气。
毕竟你看, 除了偷袭布鲁斯并让他昏迷这一点以外, 他甚至都没有乱动布鲁斯的神秘小铅盒, 而是在走的时候就把那东西稳妥的交给理查德了。
布鲁斯或许会很生气，布鲁斯可能也没那么生气，布鲁斯可能生气了也不会好多天不理他, 布鲁斯就算生气了也不过最多把他揍一顿，布鲁斯说不定可能只是会凶他两下, 如果他状态凄惨一点回去可能说不定布鲁斯还会担心他……
系统：【…………】
系统：【宿主，咱们能先解决问题再做梦吗？】
卡尔：【…………】
怎，么就做梦了！
真是的, 话说的还不如他这个人类学差生好听，系统，差评！
……
虽然多少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给了个差评, 但介于这地方也没人需要好评, 所以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正事要紧。
收敛心神之后, 卡尔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天上那个母巢的分支之上。
短短的几分钟，那东西肉眼可见的又扩大了许多, 地面上的污染已经到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地步，每时每刻被感染的人数都在急剧增加，即使各个国.家在第一时间插手事情也几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疲惫。
即使他们仍旧在战斗，一刻不停，但就好像站在纯黑色的夜里，只能看得见自己的脚下，而不管是前路还是后路都不见半点踪影。
这很正常，因为这是世界本身所诞生的怪物，因为这不是所属于他们的大事件，更因为世界本身其实是很死板的。
和世界意识不同，世界并不在乎激发免疫反应的存在到底是不是会给他带来更好的结果，他只会在察觉到异物入侵的第一时间尽全力排斥攻击，哪怕直接崩掉整个宇宙。
这个世界需要卡尔艾尔，需要超人，也必须是超人。
因为虽然当时说那些话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布鲁斯不至于立刻做出最终的行动，但卡尔确实是没有撒谎的。
天上那个东西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虚假的，就好像小浣熊收到惊吓之后会努力张开四肢把自己的体积变得更大一点以震慑来敌一样，庞大的虚影只是一个进攻的标志。
卡尔看的见那肮脏黏腻的内里。
无数纠葛的触.须生长在“海葵”最深处的核心，如同他胸腔深处的母巢的虚影在那里若隐若现，发出妄图附身的剧烈嗡鸣。
在这巨大的嗡鸣之中，卡尔能听得见自己的躯壳鼓膜深处传来的呓语，一刻不停。
过来，来这里……来这里，融入我们……
卡尔深吸一口气。
几秒之后，在所有关注着天空的人的视线里，一道红色的身影滑破天际，在众目睽睽之下，扎进了海葵的深处。
……
……
像是被捕获的猎物，卡尔在靠近海葵的一瞬间就被彻底吞食了进去。
但他没有进入什么幻境，他落在了一片无论如何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地面上。
周围都是白色，一望无际的白色。
如果钢骨在这里大概会察觉到这里的景色无比像是他曾经梦中看见的场景，唯一的区别可能在于他的是纯白，而卡尔的不是。
卡尔抬起头，看着天上的血月。
猩.红的色泽，如同冷血动物一般的凝视感，无数的泡泡在月光照射到他身上的时候潮涌而来，在他的身边炸裂成为细小的血雾。
那些血雾像是强酸一般，溅在身上带起仿佛油锅炸起的‘滋滋’沸腾之声，卡尔能感觉到皮肤的龟裂，无数细小的触.须一样的东西落在他的身上，伴随着皮肤被腐蚀，血肉被暴.露而狠狠的向内扎根。
这是一种吞食，和母巢截然不同，却也仍旧残忍的吞食。
卡尔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出所料的一手都是血。
他朝着远处看去，母巢核心的虚影在他的胸腔里指引着分支真正核心的所在，但是他要走到那里，还有很远的距离。
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
没有防护，提前换好的黑色战衣早就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几乎被腐蚀了大半，无数肉芽一般的触.须在他的脚下裹缠着小腿，阻止着他的接近。
没有人会再来帮助他，因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不久之前就已经被他强.制进入了沉睡。
这里只有卡尔，也只能有卡尔。
所以他还在前进。
他死死的盯着分支的核心，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无数的血色泡泡在他的身边炸开，腐蚀性的雾气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在卡尔的耳边一刻不停。
有那么片刻似乎纯白都被染上了猩.红，直到薄雾连成一片，白色的空间在一瞬间暗了下来。
没有路了，但前方还有火光。
就像是黑夜之中的路灯、海面上的灯塔，吸引着迷路的旅人本能的朝着光源冲刺。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而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卡尔头顶的骰子同步几乎是在一刻不停的转动，一秒内几乎有接近十次的骤停，每一次都会在卡尔的理智上狠狠的啃上一口。
sancheck，无穷无尽的sancheck。
卡尔能感觉到每一次骰子停下自己的触.须都在被动的被从躯壳内挤出一点。
呼吸逐渐粗重，身体内仅存不多的鲜血在一滴一滴的流淌，触.须的弱控制度代表着精神方面的失守，但躯壳却仍旧像是木偶人那样在一步不停的朝前。
随后汇入洪流。
汇入黑暗的洪流。
心脏在这无边的漆黑之中嘭跳到几乎震耳欲聋的程度，卡尔能感觉到周围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啪嗒。
一截柔软的腕骨搭上了自己的脚腕，截然不同的质感促使着卡尔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