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人类体温让小蛇舒服地“嘶”出了声,听到镜流的声音,飔风终于松了口,扭过头,吐着信子舔舐着伴侣的面鳞,村民们赶紧上前把支书拉了回去。
看着村民们眼底掀起的恐惧与厌恶,一向怕蛇的孙斌忍着心底的慌乱,举着手为飔风澄清。
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柳老师她们的努力白费,不能让人跟野生动物之间的关系回到从前。
“没咬,就是啃了一口,咱村子这两条吉祥物有灵性,我们又不是坏人,再说了,又不是第一次被啃了,不过你们得离远点啊,没事别招惹人家,要是到时候被咬了,我可不负责啊。”
村民们愣了一下,看见支书真的没事,有些歉疚地跟飔风说了声对不起,随后,七嘴八舌地开始跟一旁好奇的记者讲述两条蛇的传说。
公象则趁机溜到了村子里,准备挑选一户幸运人家上门品尝,两条蛇静静看着这一幕。
“我们可以在这里留一个晚上,吓孙斌玩吗?”爱凑热闹的小蛇突然抬起头询问自己的伴侣,飔风当然不可能不同意。
临近冬日,他们本来就需要大量的捕猎活动以维持冬季的消耗,不回家也是经常的事。
孙斌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的他,在这一瞬间,莫名其妙地想喊一声救命。
只是,有人比他更朝前实现了这一心愿。
“救命!!!”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汇到了,那间被公象霸占的小房子上。
第83章 救命 4
烟尘四起, 够得上雾霾标准的尘埃袭击着在场众人的眼睛。
小蛇被呛了满嘴的沙土,正蜷缩着尾巴,试图把自己一团地塞进飔风的腹鳞下。
他的伴侣看着面前狂奔的一人一象, 准备叼起镜流的动作滞了一瞬,左右摆动的尾巴也不再摇晃,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躯干, 盖在了心爱的小蛇身上。
“他们什么时候能停下来……”这条强壮的眼王, 郁闷地叹了口气。
“我们可以现在回家吗, 飔风?”小蛇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腹鳞下边传来, “我改主意了, 这里实在吵闹。”
不用感受也知晓镜流此刻必定是在撒娇, 飔风收回了沾满尘灰的信子, 尘土侵入口腔的感觉实在称不上好,他不适地打了个喷嚏。
飔风下意识地蹭了蹭自己又开始犯困的伴侣, 得到了镜流亲热的回应, 只是小蛇长尾的摆动间,难免又将地面堆积的土尘掀了起来。
这条蛇再一次打了个喷嚏, 语速缓慢地说完了自己想对伴侣说的话。
“我也想带你离开,但是镜流, ”
小蛇不想听到转折, 只是勾紧了飔风的尾巴,拼命往不远处的草丛里拽,不过, 他的力气怎么能比得过飔风呢?
一秒不到,镜流就被镇压到了伴侣的尾巴下,被迫仰躺着,雪白的腹鳞尽数露出, 飔风蹭了蹭他,继续道。
“那头野象还在发疯,现在出去可能会被踩到,再等一等吧。”
郁闷的小蛇抱怨似地啃了一口嘴边的墨色鳞甲,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微不可见的水渍。
报复心极强的飔风,在感受着背鳞处如被风冰冻般的寒意,他愣了一下,眸光危险地丈量着镜流最好下口的地方,在伴侣的拼命挣扎中,用信子复刻了一遍刚才小蛇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镜流显然也不是条愿意吃亏的蛇,两条蛇你来我往,将本就糅在一起的气味,混合得别无二致,现在,就算是最灵敏的猎犬来到此地,也绝对分不清两条蛇的区别。
只是,不同于蛇类这边的岁月静好,在村口崭新的水泥路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孙斌满脸苦涩,挥舞着双手,大声让围聚在一起的村民们让开。
“快走!别在这里!野象又过来了!!!”
*
大声地喊出了这样的话,盯着那头鼻舞足蹈的野象,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孙斌又开始狂奔。
但几个愣头愣脑的老油条却十分不以为然,还仗着自己在村子里的老资历,大肆嘲笑着自顾不暇的孙斌。
已经跑得没力气的孙斌,实在不想查看村民们是否真的全然散去,他的喉咙干涸得像在冒烟,心脏也因剧烈运动而异常的难受。
但谨记的责任感,却依旧让他无法忽视身旁传来的笑声,轻轻转头看去,这一眼,差点没让孙斌患上高血压。
那几人以手做扇,放在脸颊边,煽动着野象本就兴奋至极的情绪。
几人挑逗野象的危险之举,令一旁的两条蛇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
而两眼一黑的孙斌,在脑海里为自己设想了个极为可怖的结局——他们被野象踩死,而自己被免职。
想到这儿,只觉毛骨悚然的新任支书,突然停下了脚步,拼尽全力掉头往回跑,一只手拽着两个,揪着他们的的领口,连推带搡,一把将人甩到了早有准备的村民怀中。
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没玩尽兴的野象在听见这喧闹时,含着满嘴的未知零食,朝着这处格外热闹的村民堆里冲过来。
这时,听着越来越剧烈的振动声,那四人对视一眼,齐齐吞了口唾沫,吓得面如土色,刹那间,那属于远古血脉中对巨物最深沉的恐惧瞬间迸发。
盯着庞然大物的黑影,感受着移动山峦般赋予他们的压迫感,几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害怕。
此刻,他们再看向救了自己一行的新支书时,便再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一向不太服气孙斌这个外乡人的他们,低下了高昂的脑袋,细声细气地开口道谢,只是那声音实在太小,心脏跳得快要从胸膛里跃出的孙斌,因着耳鸣,根本听不清。
何况,看着不远处那头连吃带拿,还耀武扬威地表演了一段不成功的斗象舞的可恶公象,他也实在没心情关注脱险的几人了。
气都没喘匀的他,灵巧地避开了那跟意图把他绊倒的长鼻,狼狈地从梯子爬到了屋顶上。
公象发出了未尽兴的象鸣,但死都不愿意下来的孙斌紧紧捂着耳朵,权当它是空气,爬不上屋顶又不愿意真的伤害“玩具”的公象彻底拿他没办法了。
愤愤打了个喷嚏,它用鼻子从嘴里叼住的香蕉串上掰了一块,重重地砸向了孙斌,两眼泛红,满脸菜色的孙斌,被砸得差点从屋顶上跌下来。
对于孙斌的窘态,公象称得上心满意足随后,这头一路走一路鸣的野象,连自己最好朋友都忘在了脑后,自顾自地踏上了归路。
*
终于把祖宗请回了雨林,新任支书不顾形象,颤颤巍巍地从屋顶上爬到了地上,腿脚一软,就给刚爬到他跟前,准备拍拍肩膀安慰他的小蛇行了个大礼。
只是,不做人太久,更习惯于动物思维的镜流,被这宛如攻击前兆的动作惊得连连后退,直到烟尘散去,小蛇最近为数不多的智商才又一次占领了高地。
鬼鬼祟祟的灰色小蛇,摆动长尾一边撒着娇,一边在飔风宠溺的放纵中,把鳞甲上的尘土都蹭到伴侣身上,以掩盖自己方才被人类惊吓的事实。
随着飔风漆黑的鳞甲上渐渐染上一层薄雾,在一众灰头土脸的人与动物间,镜流又成了最绚烂的那条蛇。
但紧接着,刻意避开了两条蛇所在位置的孙斌,拍打衣物时所抖落的尘土,因为风的原因,又一次黏附到了镜流霓虹灯般的鳞甲上。
小蛇郁闷地看着伴侣眼中重新变得灰扑扑的自己,嘶鸣了两声。
“鳞片,我的鳞片。”
镜流失落的模样实在让蛇心疼,飔风轻柔地圈起了自己的伴侣,尾尖拍抚着他。
“明天回家,我带你去河里玩。”
飔风蹭了蹭小蛇,用尾尖掸落了镜流身上的灰尘,蛇的余光若无其事地扫过一旁,看着那个被垂在头顶的柔软藤蔓吓得一惊一乍的孙斌,对于镜流口中吓一吓孙斌的打算,这条骨子里浸透了恶趣味的蛇,突然起了兴趣。
知晓自己今晚不用回到巢穴,不会再被某条图谋不轨的蛇折腾,镜流缠上了飔风,用略显柔软的腹鳞摩挲着伴侣的鳞甲。
两条蛇旁若无人的亲密,让一旁坐立难安的孙斌摸了摸鼻子,见鬼了,他居然觉得它俩好甜。
孙斌扭过头,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旋即,气喘吁吁的男人,对着蓬头垢面匆匆赶到的柳妆几人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往日乐于助人的柳妆,今日却完全无视了孙斌的目光,只是语速飞快地交代着事情,又顺手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楚涵,让她归队。
“莫老师刚才打电话,说他们在雨林遇到了个被蛇咬伤的人……”
再之后,孙斌就听不清了。
行走在雨林深处的动物研究员们,各个都练就了一身健步如飞的本事,孙斌甚至连挽留的叮嘱都没出口,就看着柳妆小队与谢道资的背影越来越远。
最大的几个救星走了,欲哭无泪的新任支书,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尖,直到与两条蛇隔开了一段距离后,这才强撑着一副笑脸,安抚着一头雾水的记者与惊魂未定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