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计划同她简单阐述一番,不多时,马车已入京都。
入座京都酒楼,白烟萝屏退侍从,给她倒了一壶黄酒。
白烟萝在京都久居,算是面熟,不好出面,只能寄希望于秦悦。嗫嚅道:“也不知能否查到些什么。”
秦悦宽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就行。”
知晓她帮自己是为了那支改良**,白烟萝也给她承诺:“之后我会加快进程,若能解除这桩婚约,东西自会送至你府上。”
她脸上褪去清冷傲气,是少见的颓靡,看向秦悦那容光焕发的姿态,内心倒是生出一缕自卑。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的。从前我便想,若我不能伴在王爷左右,那一定有一位比我更为贤良淑德的绝色佳人能成为王妃……”
“你不能这么想。”秦悦打断她。
白烟萝几杯酒下肚有些上脸,苦笑道:“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却还是让他对你情根深种……”
“这么想也不对。”
白烟萝:“?”
她掰着手指数:“其一,兰有秀,菊有芳,你没必要妄自菲薄。
其二,女子未必要贤良貌美,也可以恣意潇洒,这并无定数。”
“最重要的一点,别拿自己和旁人比。想做到这点,首先便是勿将他人之得视为己之失,剩下的嘛……我也还在参透。”
黄酒味甘,她不知不觉喝多染了醉意,故而滔滔不绝输出一大堆。
白烟萝眼眸微动,这番话对她的观念造成了极大冲击,无论哪一句都独特,甚至可以说背离至极。
眼前人眼角脸颊泛红,衬得肤色更为白皙而唇色更红,无端添了抹艳意。她拎了拎酒壶,发现一滴不剩,又喊来了两壶。
白烟萝忽而笑出了声。
不同于以往姿态优雅的笑,是像秦悦那样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
笑完了,整个人又支撑不住地瘫在桌上。
她眼神迷离:“若我是男子,或许也会喜欢你吧。”
秦悦开始胡言乱语:“你若成男子估计挺好看的,我指不定还真答应了。”
话音刚落,雅间外传来几不可闻的踩瓦声。
靠街的外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人影,借着暖红的宫灯投射在门扉。
秦悦捕捉到这一动静,正想上前推开,却被黑衣人先一步入室。
黑色劲装染了些许街市的气息,仔细嗅着还有微不可察的血腥味。不对,不止是血腥,还有鱼腥和酒味。这人到底是去哪杀人了?
她尚有一丝神志在,看白烟萝已然醉倒,而这黑衣人她又极为熟悉,一时之间卸下防备,笑眯眯道:“你来接我啦?”
斗笠之下,谢隅目不转睛盯着两颊飞红的少女,她此刻一反常态地主动抱住他,整个人靠在他胸口,是一个听心跳的姿势。
“一、二……”
她又在数他的心跳。
谢隅俯身凑近她,鼻尖停留在她唇边,“你喝醉了?”
秦悦挑眉,蜻蜓点水般在他嘴角吧唧一口,莞尔道:“是啊!”
将人揽紧,他问:“我是谁?”
“你是坏鱼!”
谢隅:“……”
第六十四章
秦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酒楼,她脚下一轻,稍稍回过神来时就已经趴在谢隅背上了。
天色渐晚,因下过一场暴雨,回王府的路上人烟稀少,昏暗的湿石板路上,黑衣人背着少女在宁静的街市前行。
搭在肩膀的手忽然动了动,顺着谢隅侧颈往上摸,解开了他的系绳。
谢隅头上一轻,斗笠被撤下,戴在了秦悦头上。
她双眸一亮,惊喜道:“好大!”
她想干这件事很久了,每次瞧见她都想试试,这回总算如愿以偿。
黑色斗笠完全遮盖住她整个脑袋,将她周遭的视线全部掩盖,只能听见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穿街风呼啸袭来,她抬手压了压斗笠防止吹跑,将头埋低,嗅着他衣服上混杂的味道。
“不好闻。”得出这么个结论。她问:“你去哪儿了?”
“光禄寺。”
“噢……”秦悦心下了然,可醉意上来,她也没法深入思考,只能暂时放弃这个话题。
静静趴了半晌,谢隅闷闷的声音隔着背传入她耳畔。
“在你眼里,白烟萝很好看么?”
“嗯?”秦悦懒懒地从喉间漫出一丝疑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没想明白,她直言道:“好看呀,京都很多美人。”
“我和她谁更好看?”
秦悦:“……”见过比美的,没见过和异性比的。
她后知后觉,应当是刚才她胡言乱语夸白烟萝好看、说可能答应追求云云被他听见了,这会儿又吃醋呢。
女孩子的醋也吃啊!真是醋鱼。
谢隅唇角微扬,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又道:“你还没回答。”
“哎呀,你好看,行了吧?”
秦悦玩着他垂在身后的乌发,意料之外的顺软,不禁顺着发梢往上,最终停在他头顶。
她像安抚宠物一样摸着他的头,谢隅脚下一顿,眸色间荡起一丝涟漪,化为柔色晕开。
很轻的动作,挟裹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馨香,一点一点过滤他身上的血腥,像是一柄净化污秽的祭器,渡化他手中死灵。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十余年前岁月静好的日子。即便如今踏足泥潭遍布的京都,可背着她,此处无异于春暖花开。
穿过王府影壁,陆眠迎了上来:“殿下劳累,我将秦小姐送回枕流轩吧。”
谢隅没松手,“不必。”
陆眠还想再说,却被亲卫拉到一旁:“陆大人,您还是得多点儿眼力见啊,没看见王爷和秦小姐正浓情蜜意吗!”
“再说了,以王爷的体力,背着秦小姐一路去晏都都不带喘气的好吧!陆大人就甭操心了。”
“没错没错,咱们还是干自个儿的事去吧……”
门扉合上,秦悦陷入柔软的衾被,面色愈发红润。方才在外面还有夜风能醒醒神,如今四周被纱帐围住,无端生出闷热。
她一脚踢开谢隅刚给她盖好的软被,不设防道:“太热了。”
说话间,她已经解开束绳卸下外层纱衣。大片雪白的肌肤乍现,因酒气上头还泛着暧昧的粉红,混着她身上独特的甜香,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谢隅指节攥得泛白,抓过衾被一掀,将她严严实实包成粽子。
“热也不能脱。”
秦悦被他这一裹更是热得冒汗,她气恼地瞪着帘外模糊的人影,道:“你做什么!解开!”
没理会她叫喊,谢隅将床帘放下,“静心,睡着就不热了。”
缄默许久,床内果然没有任何声音。
睡的这么快?
本想让膳房做碗醒酒汤,看来是不需要了。谢隅眉间微蹙,想离去,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挪不开步伐。
只看一眼。
他这样警示告诫自己。
只是确认她睡着了。
换做以前,他甚至可以陪在她身边入睡,可今日秦悦酒性大发,他无法保证自己还能做君子,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拨开纱帐,映入眼帘是乌黑如瀑的青丝绽开在床榻,秦悦整个人趴在床上,微微侧首露出半边飘着红晕的脸,眼神迷离。
她气若游丝:“谢隅。”
谢隅喉结滚动一瞬,静默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
“帮我。”
她眼波流转,饱含热意望向他,酒意被闷热激发,此刻如蛛丝密布般占据她的神志,教人晕晕乎乎辨不清东南西北。
她彻底醉了。
“你别走,帮我解开……”声色游离,不似请求,反而像引。诱,“求你了……”
而被她刻意诱。惑的人此刻却是真的着了魔,不由自主向她靠近,像是被摄了心魄伸出手。
被裹着的少女突然怪异地笑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唰啦”声,被褥被利刃从中破开坠成两半。
谢隅:“?”
秦悦坐起身直勾勾盯着他,“呵,你以为我会轻易求饶么?”
谢隅:“……”
手中正是她今日落在枕流轩的短剑,方才被他裹成一团时恰好将这东西也裹了进去。
醉了还不忘反抗,倒符合她的性子。
谢隅无奈发笑,还是唤来醒酒汤,吩咐完陆眠后,床榻上的秦悦也已经只剩一件里衣。
他一只手将她衣服拢紧,把碗端至她嘴边,“喝吧,喝了能好受些。”
“你让我喝我便要喝吗?”
谢隅目光灼灼凑近她,声色难得染着些哄人的意味:“那要如何才愿喝?”
闻言,她还当真在思考这个问题。抿着唇沉吟半晌,才道:“你喂我。”
“好。”
他舀了一勺喂给她。
秦悦别过头不喝,似乎对他的态度不甚满意。
谢隅轻笑一声,声色低沉:“大小姐,请喝汤。这样满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