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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睨了他两眼,勉强喝进一口。随后视线落在他薄唇上,提醒他:“我上次怎么喂你的?”
  指的是他在山道诈死那次。她好不容易快马加鞭赶到,才将他捡回一口气,当时他毫无生机,她便将解药含在嘴里渡了过去。
  谢隅没忘。
  他仰头将解酒汤喝下,手撑在她身侧,整个人朝她倾身。
  摇曳的烛灯穿透纱帐投射在他脸上,埋在阴翳中的半边脸隐隐闪过一瞬诡谲的气息,很快被压下。
  这幅欲亲不亲的模样成功惹恼了秦悦。她二话不说环住他脖颈,直起身朝他亲了上去。
  齿间缓缓流入温热的汤水,甜丝丝的,顺着食道不紧不慢进入体内。
  醒酒汤喂完,唇瓣分开,她如泄洪般倒在他怀里。
  打闹许久,此刻终于安静下来。
  谢隅半倚在榻边任她靠在胸膛,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拾起落在衾被间的短剑。
  短剑归鞘,他拿在手中端详片刻,指腹摩挲过那个篆刻得极小的裴字。
  思绪飘移,熔炉里的铁水化为黑灰,女子挽起大袖抹去额上的热汗,笑意盈盈弯腰将新打好的铁剑递给他。
  “喏,这便是你的十岁生辰礼物。你娘我耗费三十六个昼夜,千锤百炼才铸就此剑,用的是西域玄铁,淬的是林山寒泉,纵使风霜百年也难损分毫。”
  裴夫人郑重地将剑置于他稚嫩的掌心,在他耳畔轻声道:“待你长大成人,若遇见心仪的姑娘,便以此剑为聘,可好?”
  记忆久远得有些淡化,萦绕在耳边的话语却犹为清晰。时至今日他才想起这番话,虽说当初他只是想给秦悦一个防身的东西,倒也算阴差阳错给对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牵起他的手在中指上套了个秘银指环。
  戒身以狻猊为纹,内侧刻着一个悦字,唯有摘下方能窥见。
  “……礼物。”
  她小声道了一句,又给自己戴上另一只银戒。两只手虚虚牵着,秘银在宫灯下渡上一层暖光。
  “戴上戒指……才算完成求婚了。”她说完这句话,像是完成一件积攒多日的大事,终于能够沉沉睡去。
  谢隅握紧她手,垂眸看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指环相碰,正如依偎的两人。
  内心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轻敲了一下,那硬铁制成的外壳顿时布满网纹,碎裂出一块柔软的地带。
  不知凝视多久,他才缓慢合上双目,与她安稳地躺在一处。
  天光乍现,细密的雨落声将秦悦从沉睡中唤醒。
  宿醉后的脑袋有些沉重,她按了按太阳穴,发现床榻上已然更换新的薄被。
  手腕传来冰凉的触感,身旁那人在给她上药。
  秦悦心下一惊,赶忙检查身上的衣服。
  还好,还是完整的,没有出现狗血的酒后乱那什么的剧情……
  思维一旦发散十匹马都难拉回来,此刻她颅内莫名涌现了一些以前看剧的画面,还是需要打码的那种。
  她猛一拍脸止住胡思乱想,偷觑一眼谢隅。
  应该没听见吧?
  “在你心里我便是这般趁人之危的人?”
  他幽幽开口,秦悦怔了怔,轻哼道:“难道不是吗?之前谁在九皋别院说自己是狂徒的?”
  谢隅没答话,盯着她手腕间的红痕,“谁弄的?”
  秦悦这才发现昨日徐若庭下手太狠,当时气氛紧张她并未察觉。
  “徐若庭,他刻意守在秦宅门口,我没注意被他钻了空子。”
  “影卫呢?”
  他明明派了两名影卫守在她身旁,怎么还会出差错?
  “因为是回家,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恰好那两位姐姐有要务在身,我便叫她们不用跟着了……”
  说话间,她发现谢隅的脸色愈发难看。忽然回晏都是她一时兴起,没有告诉他,看这幅样子,是生气了?
  鸦雀无声的寂静后,他唤来陆眠:“人找来了么?”
  陆眠道:“回禀殿下,已经押入地牢了。”
  “不必剔骨,直接杀了吧。”
  陆眠领命出门,留下秦悦怔在原地。他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怎么她听不明白?杀谁?找谁?
  发现他仍旧目不转睛看向她腕骨,秦悦大惊失色:“等一下!你说的不会是那两名影卫吧!”
  谢隅没回答,合上药膏便起身离去。她扯住他衣袖,慌忙道:“不关她们的事,你不要错杀无辜!”
  “没护好你是她们失职,何来无辜?”
  他这次带着十二万分的不容抗拒,有那么一瞬间,秦悦仿佛又回到当初被摁着头“欣赏”当众砍手的画面。
  她跟着下床,干脆环住他手臂以此止住他出门。若是出了这扇门,事情或许真无转圜之地了。
  “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让她们不用跟着的。”
  谢隅停了脚步。
  经历了漫长的几息后,他回过头,不带任何感情道:“你明知我不会怪你。况且,有梅月的先例在,难保她们不会与晏都侯府有什么关联,以至于徐若庭能这么轻易掌握你的行踪。”
  哑然片刻,秦悦道:“这样吧,我保证今后去哪都告诉你,而且一定会带人同行,如何?”
  谢隅不置可否,虽未应答,周身戾气倒是散去不少。
  秦悦趁胜追击,抬手摸他的脑袋顺毛,笑眯眯使出撒娇大法:“哎呀,你就从了我呗。”
  谢隅望着她失神,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果然,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女朋友撒娇。
  第六十五章
  总之,经过她不懈努力,那两名影卫还是在被关押几日后放了出来。
  具体怎么努力不好说,但好感度硬生生给她拉高了1点。系统拍照也拍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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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悦:谢邀,不看。
  这些天她也没闲着,开始着手扳倒韩时殊一事。
  同暗阁的探子们交流一番后,算是了解了大概情况。
  韩时殊虽为光禄寺少卿,平日里的大小琐事却都由署正和署丞来定夺。
  其中一位郑署正曾是他的门客之一,韩时殊好享乐,他出过不少主意给他寻乐子。此人为官平庸,却深谙逢迎之道,可谓政绩平平,谄媚有术。
  据探子反映,郑署正平日采买蔬菜粮油仅与东市少数几家菜商交易,其余商贩想自荐,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推诿,实则以权谋私。
  依照他行事风格来看,若他有意找明月医馆采买名贵药材,必会让秦悦与他同流合污。
  今日正是初五,珍馐署出宫采办之日。
  她一早便侯在明月医馆。那夜过后,她信守承诺,每每出门都会和谢隅报备,再唤影卫暗中同行。
  不过这回带的不是影卫,而是……
  秦悦偷觑一眼旁边的青年郎中,一身灰褐粗布衣裳,头戴布巾,俨然是那种丢进人群丝毫不会被注意到的模样。
  没想到那么惊世骇俗的一张脸,也能易容成这般朴素的模样。不得不感叹一司协理精妙绝伦的易容术。
  今早辰时听说她计划,谢隅突然搁置奏本,说什么都要陪她一道来。未免打草惊蛇,还特地披了个马甲。
  秦悦:……这人真的很热衷于cosplay啊。
  周伯上前打量片刻,道:“小姐又请了位新郎中?”
  秦悦呵呵笑道:“是啊。”
  “小姐招人的眼光真是越发锐利了,这位瞧着器宇不凡,身姿高挑,想来是称药的好手,快快随我来。”
  这群人正愁从药柜取药得爬梯子,麻烦得很,眼下来了个高个儿,省去许多繁琐。
  秦悦拍了拍他的肩,寄予厚望道:“好好干,谢大夫。”
  谢隅:“……”
  他抓过搭在肩上的手捏了几下,很快被她抽出,不过须臾就被推入扁鹊屏风后方的药柜。
  秦悦与他咬耳朵:“演戏演全套,别穿帮了,否则他们定会觉得你是关系户。”
  先前不少大夫慕名而来,都被她打发走了,原因是医馆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手,需要节约人力资源。说好的不再招人,如今又安插这么一位进来,很容易招同事八卦的!
  谢隅不解:“何为关系户?”
  秦悦:“就是与我关系匪浅,走后门的。”
  “难道不是么?”
  秦悦:“……”怎么回事,你说这话时好像还很得意的样子。
  某人得意地摇着不存在的尾巴进去干活了。
  六月的京都连着下了几天雨,今日总算露了些日光。
  秦悦将药材摆至门口晾晒,捡走几株落着霉点的草药,正起身准备去库房,街口蓦然出现一辆宫里的马车。
  身着锦缎官服的中年男子迈着方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他面容圆润,一双细眼滴溜溜地转着,打量一番医馆匾额,又将视线落在秦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