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多了吗?
小院里与他独处的时日,我发觉越发想要与他走近,但凡得空我都会到西厢房看书,即使不说话,也好。
白日我还是会上山采药,阿兄回来的早会做好饭等我,若我天黑还未回,他便会到村口等,他什么都没说,见着我到村口,转身走在我前头,也没说特意来等我的。
我故意问他,“阿兄是来等我的么?”
“我答应了爹娘,要照看好你。”这是他的说辞。
好吧,虽有些许失落,但还是开心。
又一日,我回家时路遇叶清儿姐妹,叶敏儿因着王家的事有意为难我,我不在意她言语奚落我。
可她句句羞辱阿兄,我心生怒意,势必要与她论道论道,可她趁我无防备时动粗,阿兄来了。
我原以为他会责怪我,可他没有,只是护着我。
什么也没问我,就只是坚定地维护我。
我的脚被叶敏儿推倒时崴了,无法走路,我想要阿兄背我。
他没拒绝,阿兄的背很宽,趴在上面跟哥哥的一样,让我很有安全感,以至于我放下所有防备,在阿兄背上睡着了。
***
原来我才知晓,看打铁花那夜,他帮我寻回了娘亲留的莲花钗,上面有修复的痕迹,定是寻回后坏了,阿兄才拿去修的。
他原也不是那么木讷,只是不爱表达,可我知晓,他是为着我。
他记着我说过的话,那是娘亲留的遗物。所以他才这般上心,当我细想时,雕像,桃木簪,莲花钗。
又怎不是他的诚意?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想。
王叔周婶回来后,阿兄没再去镇上讲学,可家里今日来了不速之客,张屠带人闯进小院,砸坏了家具和花草,药草也都全洒了。
若非张屠大闹一场,我并不知晓王家在外欠了债务,而这债还是王叔为阿兄上京赶考借来的。
因着这几十两,王叔周婶险些被张屠几人打伤。我害怕,可我必须站出来,周婶王叔待我不薄,收留我,照顾我。王家于我有恩,阿兄相救之恩,于情于理我都得护他双亲。
即便张屠等人要拿人命交换,以我性命若能救下二老,我也愿意拼死相护。
经此一事,我更加明白了,阿兄原先的冷漠,或许是自己过不下那道坎,是我让王家陷入如今困境。
可他从未有过责怪之意,反而为了宽慰我,替我上药。
***
此后,他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阿兄去竹林采了花,还答应替我寻些花草重新养在院里,他应是为着哄我的吧。
我们一块看了落日,我每问一句话,他都愿意回答我,还会主动带我到树上看落日,只是我不会爬树。
我还在困窘之余,听见阿兄说了一句。
“抱紧。”
抱紧什么?我当时脑子是乱的,可随即阿兄手臂便绕到我腰后,我只觉一阵轻盈,便到了树上。
我心跳的很快,视线移到他身上时,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望着远处霞光。
我只能把心底的杂绪丢到九霄云外,落日打在他轮廓上,多了几分柔和,阿兄长得很好看。
与云霞一样好看。
我们坐在树枝上,望着天际云霞,时光仿若静止,我很享受这一刻的独处,虽阿兄没有说话,我却觉得我们的心近了。
云霞落后,阿兄跃下树枝,收拾书本准备回家,却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慌了,连忙喊住他。
“阿兄,我还没下来。”
“跳下来。”
可是太高了,我不敢,只能无助的投去目光,明明是他不经我意抱上来的,而今却置之不理,看完落日就翻脸么?
正当我遐想之余,见阿兄张开手臂,嘴角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楞了一息,并非不信他,只是诧异。
仅仅一息,我跳入阿兄怀里,他稳稳地接住了我。
阿兄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
回家的路上我与他说话,他也不会爱答不理,阿兄果真变了。
我心里高兴着。
***
王家村快入冬了,在连续几个月的书信后,我终于收到了哥哥的回信,我每日盼着他,等着他。
我期待见到哥哥,却又失落,又害怕离开王家村,离开竹林小院,离开阿兄……
我也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见到哥哥我是高兴的,在哥哥那得知燕州不能安定时,我第一时间想要劝说哥哥留下来。
哥哥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意,他揭露我的心意,这让我恍惚察觉,自己对阿兄,已经,已经有不同的感情了。
伴随着这种想法,离开与初起的情意交织,让我变得难受与痛苦。
阿兄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他会舍不得我吗?
离去前夕,阿兄把身份鱼符交还与我,还说从此各不相欠。
我的心,霎时撕裂了。
我忍着委屈,问阿兄往后能不能在回来,他不答我。
阿兄不想我回来……
阿兄早就想撇掉我这个包袱……
我想再争取一次。
我鼓起勇气又问阿兄,往后能不能来镇上看看我。
阿兄还是不答。我垂下眸子,暗自伤神。
“若我去了镇子,有空便去看看你。”阿兄应我了,他答应会来看我。
这几日的阴郁,在得到他的许诺,都仿若不存在了。
我和哥哥在镇上开了药铺,我还是会隔山差五回竹林小院,阿兄也没说什么,倒是每次回去的时候,我在堂屋陪着王叔周婶谈话时,阿兄也都一直坐在一旁。
我偷瞄的时候,还看见了阿兄在笑。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回来开心,还是因为王叔和周婶开心他才开心。
但是王叔周婶见着我开心,那阿兄也就开心了。
既如此,往后我常回来便是。
***
新年将至,周婶叫我和哥哥去竹林小院过年,我自然愿意的。
我给阿兄带了糖葫芦,哥哥赠了一副棋盘,我还没见阿兄下过棋呢,原是才知道,阿兄的棋艺竟然这般好。
就连哥哥也略输一筹。
雪下大了,夜也深了,临走时,阿兄送了我一枝白梅。
可哥哥提醒我,阿兄是要去京城的人,他若考得功名,便不会再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失声,我知道,从一开始正视我对阿兄这份情意的时候便知道。
只是我从未肖想过什么,阿兄不知我的身世,倘若他知道了,会如何?
哥哥要我放下,我放不下。
若阿兄当真考得功名留在京城,那我便收起这份情意,过好自己的生活,我还是会在清平镇,逃避没有用,欺骗自己也没有用。
我把对阿兄的心意,都宣泄在那场践行的酒水里,那一夜我睡得很沉,仿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我摁着阿兄,胆大包天的亲了他。
他没有回应我,却搂着我,在我耳边呢喃着我听不清的话,我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仿若在他怀中睡了一夜,可醒来这些都没有发生,我确定那只是一场梦。
元宵过后阿兄便上京了,京城暗流涌动,尤其是官场,我了解阿兄为人,官场的尔虞我诈,他若看清了,想必会难受。
我不知道他的路会如何,他考了功名,那意味着我们会分道扬镳,我只想让他安心,我承诺替他照顾王叔周婶。
送行时,阿兄替我擦了汗,赶路的疲惫仿若散完了,在一刻成了甜。
“等我回来。”
阿兄紧锁的眉眼舒开,眸子的柔情化了,他是在承诺我。
他说过的话从不会食言的。
等阿兄回来,我记着这句话。
一年来,阿兄寄回的家书,我都替王叔周婶念,又替他们回信。
又是一年,阿兄在京城已经备考一年了。
春日将至,会试来临。
我心里期待着阿兄能考上,又害怕他不会回来。
那种复杂的情绪让我很不好受,直到哥哥与我说,阿兄因李元朗逼婚,身陷京城不得回乡。
是我想简单了,阿兄不过是普通寒门学子,即便考上功名,也无权与世家权势敌对。
而在哥哥的话语中,我获得一条信息。
阿兄在李元朗逼婚时,说家中已有妻子。
是以,阿兄口中的妻子,是我?
是他心中所想?还是为了搪塞而寻得借口?
以阿兄的性子,若非他心中有意,定然不会随意拿女子当做借口。
他待我心诚,我又怎可以一己之私,让他两难。
这让我欣喜又难受。
***
我与阿兄再见面时,我已是待嫁之人,哥哥陷入药材一案,被县衙困住了人,孙家以私利乘人之危。
我害怕哥哥如当年爹娘一样,只能先答应孙家的要求,此举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能让阿兄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