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逸没有理会她,只是低头打开手机再次查验了一下那个定位。
没有数据辅证姚落河话里的真实性,因为这个名为京的山庄私宴连个相关词条都查不到。
以司家的财力能接触甚至包下整个山庄都不稀奇,但是怪就怪在,现在的司氏归司明裕掌管跟这个大姐毫无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个大姐从未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甚至连司听白都没有提过她。
可是她发来信息的口吻,显然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清楚。
那麽她又是怎麽知道这一切的呢?
程舒逸不由得对接下来要见到的那位自称司听白大姐的人有了好奇心:“你知道司家继承人为什麽是老二吗?”
彼时已入夜,可京城内环里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未被升起的顶棚,晚风灌进来抚乱程舒逸的长发,夜色中一抹鸢尾香静静在弥散。
“哎哟喂,还有你程大经纪人不晓得的事情?”姚落河像是听了个新鲜笑话,转头嘲讽:“也是,程大经纪人眼里只认钱,哪管八卦。”
知道姚落河是在为自己把她当工具的事情而不爽,程舒逸哼了声道:“小九跟江城娱乐只签了一年合同,暑假结束这马上到期了……”
“司润诺。”
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三个字,被掐中软肋的姚落河不得不妥协。
“她是司雨的长女,从十六岁就开始就跟着司雨出席各大晚宴,熟悉业务拓宽人脉,她是被选定的继承人这个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在她二十一岁时突然没了所有信息,公众场所里也没露过面,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至今下落不明。”姚落河咬着牙愤愤不平道:“缺了继承人的司雨只好紧急将二女儿召回国,至此以后,司家再没有过关于司润诺的信息传出来,司家也由司明裕接手。”
听完了粗略的介绍,程舒逸沉吟片刻道:“你怎麽知道的?”
“呵,”姚落河不屑道:“这样说吧,整个京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艺术源自于生活却高于生活,姚落河是个偏执到极端的人,就像她接受不了爱人出现在别人的镜头里一样,她偏执的也不允许别人的故事出现在她的镜头里。
为了找寻灵感,姚落河常常背包就走,结交的朋友遍布全国,更重要的是她出手阔绰,人人都想巴结她。
听完关于司听白大姐的一些介绍,程舒逸对这个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十几年前就跟司家脱离关系的人,是如何一步步累积起来的如此富足的背景呢。
恐怕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默默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程舒逸对接下来要见面的人拉起了百分百的防备心。
可是当程舒逸真正见到司润诺时,所有的缺省和防备都被瓦解了。
诚如姚落河所说,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内环线里,坐落着一个非常中式风格的庭院,没有色彩堆砌出来的华贵,但每一株花草,每一座假山石无不昭示着中式风格的大气滂沱和富足。
听到司润诺的名字,侍应生恭恭敬敬地带着程舒逸和姚落河穿过长长的回廊,直抵正厅。
比起外面,厅内的陈设更加昂贵。
姚落河越看眼睛越亮,连连赞叹道:“这审美真他爹的绝了。”
千年前的真迹古画挂在墙上做点缀,清代的瓷瓶里盛着鲜花,上等红木桌椅在灯下泛着光泽,每一处设计都透露着巧思。
无暇顾及周围陈设的程舒逸刚准备联系司润诺,屏风内有了动静。
“嗨!”非常开朗的一声唤。
随即一位烫着爆炸长卷发,有着巧克力般健康美丽的黑皮美女就这样闯入了程舒逸的视线里。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女人个子高挑,一双长腿包裹在超短裤里,强壮有力的肌肉线条无不充斥着健康的美感。
在娱乐圈中见惯了白幼瘦的审美,程舒逸被如此强壮健康的美丽给冲击到了。
察觉到程舒逸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经验,女人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想必您就是程小姐了吧。”
看着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程舒逸抬手去回握,可下一瞬手被攥紧,轻盈的一个吻落在手背上。
得体又亲昵的吻手礼,女人轻笑道:“我是司润诺,程小姐也可以叫我hard。”
“很高兴见到你,hard。”这与中文名字有着如此强烈反差的英文名反倒是更加贴合眼前人的印象,程舒逸没有多问,礼貌道:“叫我sue就好。”
司润诺暧昧地眨了眨眼睛,轻笑道:“sue这个名字我也知道,你的一切,我都有听念念讲。”
听到司听白的名字,程舒逸微怔,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既然hard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那麽我们也不必再进行浪费时间的寒暄了。”
“直接进入正题吧,我今天来是为了司雪。”
程舒逸察觉到司润诺的视线落在了姚落河身上。
这个从进来后就一心放在周围建筑设计上的人根本没在意别人,程舒逸轻咳了声。
“ok,”听到信号,姚落河转过身道:“姐懂,你们聊,姐先离场。”
厅门被关上,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司润诺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呼着程舒逸入座。
“念念没有出事吧?”司润诺抬手为程舒逸斟了杯茶,主动问:“她上次跟我通信息还是跟我说她跟你经历波折和好了,这小孩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每次遇到什麽心思都会跟我讲。”
那个号码从离开家后司润诺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了,可她却没有办理过销号,司听白发给她的信息已经超过上千条。
其实每条信息司润诺都有收到,但她从未回复过,这麽多年那个号码一直作为司听白的树洞,用来探听司听白的生活。
在看见程舒逸的瞬间,司润诺突然理解了司听白的执念。
眼前女人美艳且极具有攻击性,她似一柄新锻好的剑刃,美得很锋利,的确有着让人过目不忘,惦恋十年的能力。
“没有什麽好隐瞒的,念念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程舒逸抿了口茶,沉重地叹了声气:“她被司雨强制带走,我找到她时,她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她话音刚落,司润诺的手一顿,杯盏坠地水花与白瓷飞溅:“什麽!?”
“怎麽可能!”司润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明明有提醒过念念,怎麽会……”
想起自己那条没有被回复过的短信,司润诺瞬间就猜测到了原委:“你找到念念,还是在荒山吗?”
听到荒山两个字,程舒逸抬起头,盯着司润诺的眼神变得锋利。
“我就知道会是荒山,”司润诺闭了闭眼睛,痛苦地叹了声:“当年念念那场绑架案,是我母亲策划的。”
听到司润诺开口,程舒逸追问:“所以你离家多年,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对吗?”
“是,但不全是。”司润诺垂眸看着那碎裂的杯盏,往日的痛苦纷至沓来:“当年的绑架案是我母亲秘密策划的,目的只转移上头的追查和大众的视线,目的是为了把我小姨从三水计划里摘出去。”
“等等?”程舒逸捕捉到关键词,忍不住皱起眉:“你是说,司雪跟三十年前就开始打击的那个三水计划有关系吗?”
三十年前,从叶榆城边境地开始兴起一种名为三水的药剂。
那是一种非常强劲的致幻型毒物,不仅能给人带来快感更会吸引人上瘾,吸食三水的时间长了,人也会像僵尸一样被吞噬掉所有的精神气。
这麽多年来国内一直都在大力打击三水,取得的效果显著,但仍旧有遗留。
程舒逸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圈子里那些被粉丝神化的偶像们不干净,多少也有一些沾过的,这种人程舒逸是绝不会用的。
但程舒逸没想到,司雪居然会跟三水计划挂鈎。
“是的。”即使过去很多年,司润诺永远都不会忘记撞破那个秘密的晚上,光是回忆起来,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看着眼前人渐渐不受控的情绪,程舒逸猛然回想起那天山顶,覆盖在司听白身上的稻草,以及坍塌了一半的茅草屋,她反应过来了什麽:“所以,绑架案只是个借口,司雨真正目的* 是要让司听白替司雪死?”
“是的。”司润诺长叹了声气:“小姨的最后一单生意出了事,牵头人被抓,随即供出了我小姨的身份,为了保全我小姨,我母亲决定推念念做替死鬼。”
程舒逸不能理解:“为什麽?”
“因为。”司润诺闭上眼睛,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念念是我小姨的卵子放在我母亲子宫里孕育出来的小孩。”
“她是母亲和小姨的血脉结合。”
回忆纷至沓来,二十一岁那晚,司润诺得知了她视为骄傲般的家族里藏匿着的最为丑恶的秘密,以及那被她最为敬仰的母亲最残暴不堪的一幕。
司润诺从未想过,她的母亲居然会那样对待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