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重在崇元殿见了他,贺岁愉也在场。
内侍领着一个看起来比赵九重小几岁,大概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进来。
坐在上位的赵九重张口就道:“太子,你为什么来了?”
坐在一旁的贺岁愉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看了他一眼。
仿佛在用眼神说:零帧起手,太损了,老东西。
少年夫妻,相处多年,赵九重自然知道贺岁愉眼神中的意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跪在下面的李守节听到赵九重的话,瞬间脸色一变。
他当即以头触地,激动地说:“陛下此话是何意?一定是有人在您面前进谗言构陷臣父!”
李守节说是这样说,但是潞州节度使李筠起兵造反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如今朝廷上下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这样说的原因,赵九重心里明镜儿似的清楚,径直道:“我也听说你多次劝谏,但老贼不听你的,你父亲让你来,就是不再顾及你了,想让我杀了你。”
赵九重说的句句是实话,但是实话总是叫人难以接受甚至难堪的,李筠叫李守节进京就没想让他活着回去,最好是赵九重把他长子杀了,他造反就更名正言顺了。
李守节跪在下面的身体都僵住了,一动不动,跟一座木头雕塑一样。
赵九重:“但我如今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呢?”
李守节垂着头,沉默不语。
赵九重:“你回去告诉你父亲,我还没当天子的时候,他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既然当天子了,他难道就不能稍微让一让我吗?”[注]
内侍带着李守节出去了。
等人走了,贺岁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还让一让你,你当你是谁,他要愿意让你就不会起兵造反了。”
赵九重:“这是我对他最后的劝告。”
第95章 大结局赵九重的劝……
赵九重的劝告当然还是没用。
赵九重派大将石守信平叛,李筠据扬州久攻不下,最后他还是亲自出征。
走之前还做了一件聪明的缺德事儿。
他把周世宗郭荣的名字又改了回来。
郭荣又变回了柴荣。
赵九重此举无非是要告诉天下人柴荣虽然继承了周太祖郭威的皇位,可是他也不姓郭,他姓柴。
让天下人知道,柴可代郭,赵亦可代柴。
不止赵九重忙碌,贺岁愉也忙,她在着手做之前想做的事情。
有了这个皇后的名头,做事情也比之前方便了,少了很多顾忌,不必再像之前那样,担心她若是做一些高调的事情会牵连到赵九重,惹得皇帝对赵九重不满。
贺岁愉之前就已经牵线搭桥在洛阳办过几届瓷器展览,她如今想将洛阳的瓷器集市贸易扩大到粮食、布匹、茶叶等等各个方面,有人气才有未来,只要洛阳城人多了,久而久之自然会恢复到昔日的繁华。
贺岁愉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准备去南阳转一圈,挑一块地方买下来做养马场。
一旦打起仗来,骑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她不是皇后,绝对不敢沾手马场的事,而且她要养的还不是普通的马,而是战马。
贺岁愉这次出来就从飞龙院抽调了一个有经验的判官,并且从太仆寺带了一个干了很多年的监正出来,为的就是这件事。
他们一行人在南阳转了半个月,就是为这挑一块水草丰茂、气候温和、地形封闭可控适合养马的地方,最好价格上也能稍微便宜一些。
正是暮色时分,贺岁愉刚从坡上回来,裙子边缘都裹着厚厚一层黄泥,正好遇到村口几个老人在聊天,贺岁愉有意打探些当地的情况,于是冲身边的陈判官和许监正摆摆手,“你俩先回去吃饭,不必管我。”
许监正脚步一顿,满脸惶恐:“殿、夫人,这怎么能行?”
“老许啊,都出来半个月了,还守着你那破规矩呢!”贺岁愉毫无架子地坐在槐树下,加入了那些婶子们的对话,头也不抬地冲许监正摆摆手,“快走吧你!”
旁边年轻一些的陈判官拉了拦他,恭敬地对贺岁愉道:“夫人,那我二人就先回去了。”
陈判官朝站在一边的何书翠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许监正走了。
那边贺岁愉正与婶子们聊得热火朝天。
陈判官和许监正走远了以后,
许监正摇摇头,皱着眉头低声与陈判官议论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也太接地气了些,过往的皇后哪一个也不像这样的,这成何体统啊?”
陈判官语气破不赞同,捋了捋胡子,“许大人此言差矣,我倒觉得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是个干实事的人物。”
“可到底是女子,不好好在后宫里待着,和咱们这么一大群男人在外面奔波,到底不成样子。”
“我听说咱们这位娘娘是曾经在永兴之乱里活下来的人,乱世里滚过一遭,如今能做出这样一番事业,比你我这样的碌碌无为之辈强多了。”陈判官瞄了这位同僚一眼。
许监正顿时羞臊得老脸通红,再不敢说什么了。
陈判官却告诫道:“我知晓许大人是饱读诗书之人,但是如今这样的世道,那些礼仪规矩不妨先为殿下要做的实事让一让步。”
贺岁愉自然不知道二人说的话,她从当地村民哪儿打探到了消息以后,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来了。
陈判官和许监正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端着碗蹲在门口吃饭了,与老村长正不知道说什么。
许监正扶着自己的老腰,与陈判官调侃道:“我走之前那些同僚都调侃我捡了个美差,早知道该把这机会让给他们,我觉得你昨日说得对,咱们这位殿下还真是做大事的人,不然不能有这么好的体力,我是真的老咯。”
陈判官但笑不语。
二人正吃饭呢,许监正正准备盛第二碗,就见贺岁愉忽然提着镰刀过来了。
他们这几日一行人都是这个装束,在山坡上穿行没有把镰刀开路是万万不能的,本来只有几个侍卫在前面开路,后来贺岁愉觉得等着别人给开路实在太不方便,所以就一人配了一把镰刀。
贺岁愉这个装束明显就是要出发的样子。
许监正当即收回了手,陈判官也放下了碗。
贺岁愉忙道:“不急不急,二位大人吃饱了再说,我只是过来与二位商讨一下今日的行程,你们吃着听我说就行,咱们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
贺岁愉把自己昨天从村民那儿打探到的有用的消息与两人说了,又提了自己的看法。
陈判官擦了擦嘴,应和贺岁愉的话,“夫人说得有道理,咱们今日不如就去这岭子村看看。”
贺岁愉起身,“好,那就这么定了,咱们骑马过去,二位大人慢慢吃,我去看看书翠把路上用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他们一行人找了当地的村民带路,然后顺利到达岭子村附近。
许监正的胡子都被山坡上的荆棘挂掉了几根,现下一把黑胡子乱糟糟的。
他捋了捋胡子,先是赞同道:“这地方倒是不错,适合做养马场。”
陈判官却有些担忧:“可是现下户部恐怕拨不出钱来。”
贺岁愉笑了笑,“谁说要户部拨钱了?”
“那夫人的意思是……”陈判官和许监正都有些不解其意。
贺岁愉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们,转而又说起了其他的话题,“南阳离开封府近,南阳的马场一旦建成便可完全控制在皇帝手里,正是缺马的时候,这么好的地方不用浪费了。”
贺岁愉原本也没指着户部能出钱,如今年年打仗,财政本就吃紧,只能用在最着急的事情上。
她之前想的就是在南阳先买一批种马做个实验,之后再逐步扩大规模,前期的钱她可以出,之后数年,将马场的马,其中优质的用于军队作战,差一些的可以出售给私人。
在南阳选址以后,她又找了一些养马的马牧。
贺岁愉带着陈、许二人在南阳待了数月,盯着马场的一应事务都走上正轨以后,贺岁愉手中还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离开了。
陈判官自请留在岭子村管理这个马场,贺岁愉大为感动,在原本要给他的赏银上翻了两倍。
这些日子陈、许二人都是除了大力气的,只要能办好事情,贺岁愉向来不吝啬于金银。
南阳的马场只是第一步,仅仅有这么一个马场完全不够,再过几年,她意图秦州、灵州以及邢州再建马场。
秦州有<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的陇右牧监,如今战乱频仍,陇右牧场多有荒废,但是底蕴还是在的,出钱出力维护一番,比完全重新来好一些,还可以借着地理位置拿茶叶、瓷器和布匹与吐蕃交换良种马。
灵州水草肥美,若多养战马壮大军事力量,届时还可以抑制党项的崛起。
至于邢州,可以在太行山麓养马。邢州靠近大名府,在此处养马,自然是为了抵御契丹时能快速补充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