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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后来落仙洲并没有成功献祭,在老帝师眼里,谢春泽的最后一点心气也已经被磨灭了。
  他跪在老帝师脚边,屈服于他的强大。
  帝君说:“被他反复打击磨炼过的学生,更容易获得他的信任。”
  从此,谢春泽就成了帝君埋在老帝师身旁的一根刺。
  武官转型文官不容易,腰板挺直的人被迫卑躬屈膝更是难如登天。
  谢春泽这一千年在帝师殿里摸爬滚打,深得老帝师器重,有时候连帝君都会害怕,他到底有没有被同化。
  沈越冥听到这里笑了声,“我师兄就是做什么都好,狠起来连自己都骗。”
  纵观整个神界,只有帝君能和老帝师一战。
  “我可以制服他,但我发过神誓,不能杀他。”黎舒说。
  想除老帝师,首先要把黑蛟从他手里救出来,再让出帝君之位,由新的帝君将他斩杀。
  谢春泽侍奉老帝师一千年,不负所望地查到了黑蛟最新的转移地点。
  他们设计让战神夫妻假死,就是专程去找黑蛟。
  沈越冥问:“找到了?”
  “找到了,战神两人在蹲守,未曾妄动。”
  “除此之外,更换帝君是件大事,按正常流程,必须要过老帝师这关,由他批准后再送至天上天,天上天登记完,才算彻底更换成功,我们若想私下更换帝君,必然会惊动他。”
  “那怎么办?”
  黎舒看向沈越冥,缓声道:“如果可以略过所有流程,直接在天上天登记,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我与新帝君联手,便有把握杀他。”
  他抚摸凌无朝的机械翅膀,对沈越冥说,“春泽告诉我,他当年锻造这把兵器时,误打误撞用了跟斩神台同源的材料,可破神力,我本想让你把兵器借给小十,没想到你直接锻给了他……多谢。”
  “这倒没什么,我的就是他的,”沈越冥摆摆手,“就是换帝君的事不容易,还得在天上天有人脉,你们是不是就卡在这儿了?”
  “这就要麻烦你了。”
  “我?”
  黎舒牵着凌无朝向他拜,吓得沈越冥跟着拜,“不合适,爹,你说就行,我能做什么?”
  ……
  天上还在打,沈越冥捏着小胖鸟幽幽叹气,“不问不知道,原来我爹混得这么好。”
  “我也没想到,这回你倒是门当户对了。”
  耳边冷不丁传来声音,沈越冥偏头一看,“二哥,你回来了?”
  凌轩在他身边坐下,“嗯,你那小世界毁了一半儿,人都没事,正重建呢。”
  沈越冥是后来才知道,凌轩是带着兵下去的,谢春泽故意以二殿下桃花劫没结束为由,把他赶下去护着落仙大陆,这样一来便放心威胁沈越冥。
  在老帝师眼里,谢春泽的行为就是狠辣无情,磋磨师弟。
  有人在磨,他暂时便不会为难沈越冥,他们刚好借此拖延时间,成功等到招待大神使的机会。
  只是沈越冥不如师兄一千年的演技老辣,得知实情后频频笑场,没少挨揍,谢春泽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说,不该心疼他,就该瞒着,让他多痛几天。
  在地府见过娘后,沈越冥就拜托她去落仙洲住一阵子,既然戚尘认识她,又建议她回家,那必然是有什么考虑。
  果然,刚回来,老帝师就要拿落仙洲威胁他。
  幸好早有准备,他才没当场慌乱。
  娘那么靠谱,还手握重兵,沈越冥一想到她在家就觉得安心。
  “我看这三只鸟都累了,二哥你不上去帮个忙?”
  凌轩摆摆手,“你真是看不懂鸟打架,帝君正压着他打,没见都给他啄秃了,我过去就打乱他们的节奏了。”
  “哦。”
  沈越冥只有恢复记忆后,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能飞一飞,其他时候都恨自己没一双翅膀,不能陪家里的鸟飞来飞去。
  天渐渐黑了,晚霞消失,那只神鸟的画却还在,四姐别出心裁,用了发光颜料,在夜里留下好一副神鸟展翅的盛景。
  伴着一声凄厉的鸟鸣,沈越冥倏地起身,震撼地望向天边。
  黎舒终于制服仇敌,鸟爪狠狠掐住灰鸟的脖子,将咽喉要害露给凌无朝。
  凌无朝化作的神鸟在空中一个翻转外加急速俯冲,在灰鸟不可置信的目光下,锋利的机械翅羽直直穿透护体金光,斩下了他的头颅。
  “好!”不知道凌无朝能不能听见,他自顾自地给夫君喝彩助威。
  鲜血溅到颜料上,染红了神鸟的画像,天边回荡着老帝师渐弱至消失的声音。
  “你敢弑神,不怕上面,审、判……”
  黎舒化回人身浮于半空,将双目圆睁的鸟头拎到眼前,嘴角是极致的快意,“帝君弑神,无需审判。”
  凌无朝本想上前,黎舒却让他先走。
  他飞了一会儿,回头看,黎舒化回神鸟模样,利爪掐着灰鸟的残尸,在大口啄食他的尸体。
  万年折辱,深仇巨恨,日夜恨不能啖其血肉。
  -
  神君殿里,谢春泽睡梦中听到喜讯,倏地睁眼,从九殿下怀里出来,赤脚出了门。
  他出来得太晚,天边只剩一副染血的神鸟图,有半根残败的灰羽飘到他眼前,因为无人接而缓慢落地,他的视线随灰羽向下,最终垂着眼,重重踩住了它。
  “恭送老师,归天。”
  有人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嗓音带着半醒的倦意。
  “帝君会立刻清算帝师殿,你给老东西干了这么多年活,若他不为你正名,你得上斩神台。”
  戚尘在他耳边轻吻,说出的话却冷酷,“别指望他重用你,他会清扫一切跟老东西有牵连的人,他看见你,就能想起曾经的痛苦,他的恨发泄不完。”
  谢春泽不出声,戚尘将他的脖颈咬出了血,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少年最缺爱的时候,他曾半夜闯进帝君寝宫,想质问他为什么对所有孩子都好,独独冷待自己。
  却见满地横尸,一只神鸟目眦欲裂窝在角落,鸟爪上满是碎肉,纯白的羽毛肮脏染血,喉间是一声声痛苦压抑的哀鸣。
  黎舒的心日夜被仇恨浸染,他杀不了老帝师,便杀帝师殿内一切跟他有所接触、沾染了他气息的人。
  那是戚尘第一次得到父亲的怀抱,黎舒用翅膀轻轻抱住他,跟他说,自己今夜没忍住,杀了这么多帝师殿的人,若被老帝师发现,会很难办。
  黎舒盯着他看,金眸里是那样殷切期望的目光,他便毫不犹豫地揽下这桩罪,对外宣称所有失踪的人都被他流放,嚣张地让老帝师猜,人都到哪儿去了。
  从那开始,他便在帝君的期望下越来越顽劣,总受罚,被打得半死不活。
  他发现,只要他在神界挑事,给老帝师制造麻烦,帝君就会高兴,在夜半的寝宫摸他的头,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
  那晚,帝君似乎被老帝师带去见了什么人,回来后眸中翻涌着比平时更盛的恨意,见他来了,拽着他的领子问他,为什么不帮父亲杀了那个老东西,为什么不救救父亲。
  他当夜就潜进了老帝师的寝宫暗杀,毫无悬念地被抓住,押上斩神台。
  帝君为了救他,将他贬为堕神,送到下界关押,眼中依然是对他的担忧与期许。
  可直到遇见谢春泽,两人纠缠着回了神界,恰好都为帝君所用,他才意识到,从始至终,父亲都在算计他。
  怕他不好好干活,便用爱和期许吊着他。
  知道他缺爱,就给他一个能爱的人。
  像是把他当那种很便宜很好打发的傻鸟。
  他愤怒了好一阵子,从乐乐呵呵给帝君干活变成了冷着脸给帝君干活,没事还要骂他几句。
  “我讨厌帝君,也讨厌你,谢春泽,你们是一类人,脑子都好用,知道怎么吊着我,那时候你突然进帝师殿做官,我恨死了你,都没舍得杀。”
  谢春泽笑了笑,“所以你在十殿下渡劫的时候,故意设计一个跟我长得一样,被我师弟亲手杀死的反派,就是为了骂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设计的?”
  “因为我脑子好用。”
  “……”
  “跟我走吧。”戚尘说,“神界太危险,堕神之域就很好,让你当帝后。”
  看到不远处闪过的一抹黑色衣角,谢春泽微微弯了下唇,说:“这个之后再聊,九殿下,能先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你说。”
  谢春泽从袖中滑出一个小瓶,拿了一颗药丸出来,戚尘一闻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让我全身无力,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癖好?”
  “今天高兴,玩点不一样的,庆祝一下。”
  谢春泽把药丸递到他嘴边,见戚尘怀疑地眯起眼,他微笑,和声说:“放心,我不欺负你。”
  戚尘总觉得有诈,不肯吃,谢春泽轻叹一声,把药丸咬进嘴里,用唇送,这才成功喂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