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让阿吀脸色在一息之间就变得煞白至极。
此时此刻,这么多江湖人,真发生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可已容不得阿吀担心,很快,红渊带有内力的浑厚之声就已传遍了整个地牢。
回声飘荡。
教人应接不暇。
“顾涯你身为西丘庄穆公主慕容飞雪之子,当真要帮着大宁与西丘做对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
在场除却阿吀与孟青榕竹叶三人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惊讶非常,齐齐侧头看向了顾涯。
桑甜都惊讶地合不拢嘴,反应最为激烈的是青羽,在此话音未曾落下之际,已是灵蛇剑出鞘,以一副防备姿态盯着顾涯与阿吀二人。
阿吀暂顾不得其他,她动作慢,可还是亡羊补牢般地捂住了顾涯耳朵,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顾涯背着他的双手正在紧绷。
顾涯还没反应,阿吀已是脑袋发白地喊了一句:“红渊红叶!你们父女俩要不要脸!”
她没有武功,没有内力,这一声喊叫实在是太弱太苍白,也间接承认了红渊所言属实。
紧接其后,红渊又一句带有内力的话语在地牢中飘荡。
“顾涯!今日只要你归顺西丘,这些江湖人,我便放他们离去!若你不愿!此地便当作是你与明媚坟冢!”
顾涯托着阿吀的双手,已在隐隐颤抖。
阿吀心口如同被巨石碾压而过,她几乎透不过气,手脚发凉,下意识地晃着顾涯脑袋,声音都带了哭腔:“你不许听他瞎说!听到没!你要是敢自乱阵脚!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
像是生怕顾涯再做挣扎,红渊又道:“江湖各位!听好了!今日是他顾涯不忠不义不孝,将你们卷入风波之中!若你们众人能合力绞杀顾涯与明媚二人,我自当放你们与失踪的那些人离去!如何决断就看各位了!”
此话一落,头顶上的那一片黑影毫无留恋,连看戏心思都无,利落地转身离去。
地牢里的人群更是一片哗然。
以和阿吀起过争执的老头为首,竟自发围成一团,青羽的飞身加入则格外伤阿吀的心。
她忍不住哭着骂了句:“青羽!你至于吗!你难道没拿我当朋友吗!”
青羽脸色煞白,与阿吀面对面,声音更是寒凉:“为何不至于!我秋水宫鼎力助他报仇!如今瞧来简直就是个笑话!你明媚早就知晓他身世,那你岂不是将我秋水宫如同傻子一般戏耍!我两个师妹因你二人而死!你又将我至于何地!我若仍旧帮你,我两个师妹岂不是无端枉死!”
“没错!我就说明媚为何能被西丘掳走八个月还安然无恙!合着都是亲戚!”
“任由他顾涯武功再高,今日大伙一起上!就不信不能杀了他!他是祸害!杀了他就能还江湖一个安宁!”
“蛊山的人也和明媚顾涯是一伙的!看她带个西丘哑巴就知道早已沦为西丘走狗!”
众人还没动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孟青榕、不尘、夏时月三人还在顾涯身侧。
阿吀咬着下唇,委屈至极地看着这三人。她明白,只要这三人还愿意帮顾涯,那扭转局势就在一瞬间,可她也明白,顾涯身世与掀起的风浪太大,波及的人太多,这三人背后是三个门派,也是身不由己。
她们当真不帮顾涯,阿吀也无法去责怪。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不尘,他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轻功飞至一藤蔓上闭眼打坐。这就是中立,不打算再管的意思了。
因不尘做出决断,夏时月也不再犹豫,她并未再看阿吀与顾涯,只低声道了句:“对不住了,我身后是峨眉,我不能陷峨眉于不义境地。”
夏时月闪身至不尘下首处,这就也是要中立的意思了。
于是眼下,站在阿吀顾涯身侧的人,只有桑甜、竹叶、孟青榕三人。
人群里又有人喊叫:“孟少侠!你难道要帮着顾涯吗!他师父沈无念乖戾!江湖人畏他已久,如今连他徒弟身份都不干净!可见逍遥派乃是邪派!你武当难道要帮着邪派和江湖做对吗!”
多年被逍遥派与沈无念横亘在头顶的怨气,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出口。人心复杂,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阿吀尖叫一声从顾涯身上蹦下来,她跟个被人欺负的孩童一般,抓了地上的石子就冲着说话的那人扔了出去,泪眼婆娑地嘶哑喊道:“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你再乱说一句!你信不信我让顾涯撕了你的嘴!”
桑甜也哭了,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她不知道为什么原先那么好的几个人为何就能这么快不帮她姐姐和顾涯了。她也不晓得自己该不该把蛊山被毁,师父和同门失踪的罪过怪在她明媚姐姐和顾涯的身上。
她只是好难过,她觉得青羽说的没错,可要说顾涯有错,顾涯又错在哪里呢?她姐姐又错在哪里呢?
桑甜本能地去牵阿吀的手,哭着道:“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隔了这么多年,青羽第一次唤出了大哥二字,她厉声道:“你若拿我当你妹妹,你就不要护着顾涯!否则!秋水宫从此与武当势不两立!更与你孟家恩断义绝!”
孟青榕眉头越皱越深,可他身形未动,只是伸手拦住了阿吀稚若孩童的举措。
他声音清泠如山间泉,一句话就将众人问住,也将陷入泥沼的顾涯从失神里唤醒。
“当年李素雪选择与顾寒舟,自刎于城楼处,便已证明李素雪此人选择了大宁,既是选择了我大宁,又何来顾涯是西丘人之说?”
孟青榕不紧不慢道:“顾寒舟李素雪因西丘含冤而死,镇国大将军楚怀川与大宁十万将士也同样因西丘而死。红渊父女蛰伏中原,掠取我大宁人、财产、物、更是因西丘无耻。为何今日众人不过听了个西丘人的几句话,就要去怪罪一个爹娘都因西丘而身死的孤儿?还是说你们不过是寻得了由头讨伐逍遥派?”
“孟某在这里奉劝各位一句,今日能带我们出去的只有明媚姑娘,红渊之言,不可信,不能信。”孟青榕右手一动,朽枯剑剑光闪动,他心如磐石,坦荡至极:“我也好,我身后的孟家也好,武当也好,都不会怪罪我今日之择,若你们还要动手,便动手吧!我孟某自当奉陪到底!”
阿吀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桑甜也是。
许久未有反应的顾涯这时站到了孟青榕身侧,他将阿吀护在身后,抬头一瞬,目光坚定。
他一言未发,可缠绕银光迸发猛烈的煞气,也足以证明他的怒气。
阿吀心里是真的难受,她顾不上什么从两人中间挤出来,对着对面的青羽喊:“我气着急了我就说不出来话,是我不够冷静,我现在我就问你,孟大哥都这么说了,内里意思你懂没懂!你还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如果你不要和我做朋友,还要找顾涯麻烦的话!”
她挡在顾涯身前,眼泪鼻涕一起流着,对着青羽大喊:“我就这辈子再也不要理你了!”
青羽不为所动,只问出一句:“那你告诉我,为何你在古庄八个月,都安然无恙,陆裴不惜制造雪崩都要杀你,为何那八个月你都还能全须全尾的活着?等你再出现之后,明显不如之前报仇心切,甚至隐隐逃避此事。陆裴足够狡诈,你也足够聪慧,可我也不是傻子,你不能将我等全然的信任和性命,当作你们这种人手里的玩物。”
阿吀张口,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得不承认,为了不想打仗,她的确没有再想过为青羽的两个师妹报仇过了,可那两条活生生的性命,甚至更多的性命都是因陆裴而死无错。
她无法反驳,也不觉得自己为了不想打仗与陆裴合谋的所作所为就是对,咬着牙说不出什么,只能流泪更多。
阿吀这副模样也只教青羽更多失望而已。
第91章 鬼死虫“不然红渊父女跑了就划不来了……
实则,这点也是其他人心中之惑。毕竟众人都是拿身家性命来的两国边境,怎会一丝一毫防备之心都无。
阿吀见孟青榕话语并未起什么作用,心里开始迅速衡量了陆裴死与不死的后果,其实她根本不在意陆裴生死,更不在意和陆裴约定,她几乎没做犹豫地便打算后续见机行事。
如若陆裴与他老子针锋相对败下阵来,自是要杀他给众人一个交代;如若陆裴赢了,只要他能避免不打仗,自然是要他活着。
那临了可以先拿慕容成的命先去给青羽赔罪,也不知能不能让青羽消气。
阿吀这点上不是个死脑筋的人,她心里难受委屈,又最后挣扎地道了句:“你不信我,觉得我死才是没蹊跷吗?”
众人不耐听两个小女子间扯皮,为首的老头喊道:“老夫只问明媚姑娘一句,你可知晓如何出去?若是知晓,凡事可等出去之后再议,若不知晓,也别怪我等要取顾涯性命!”
这回没再等阿吀说什么,顾涯先道:“有本事便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