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头也不回，懒洋洋地摆了摆手：“算了，懒得动了。”
“……”
桑渺看着他，忽然意识到——
这人一旦坐上电动轮椅，懒癌恐怕是彻底治不好了。
第34章 他在害怕桑
渺一直知道沈煜的病情。……
桑渺一直知道沈煜的病情。
从他用肘拐，到助行器，再到轮椅，她都陪着他走过来。
但即便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刻真正发生在她眼前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过去所有的认知，或许还是太浅了。
——沈煜失禁了。
她是亲眼看到的。
当时，她正坐在沙发上翻设计图，计划再给家里添点辅助设施，沈煜坐在一旁，正低头看着他的论文修改意见。
一切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场景。
可下一秒，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煜的动作僵了一下。
然后，他几乎是本能地想站起来，可双腿根本使不上力，身体只是晃了一下，便又跌回轮椅上。
她皱眉：“怎么了？”
沈煜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一丝沿着裤脚渗出的深色痕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桑渺怔住了。
下一秒，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
沈煜的裤子湿了一片。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所有关于“可能发生的情况”瞬间拼凑出答案——
他大小便失禁了。
她的喉咙发紧，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沈煜也意识到她发现了，他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僵硬，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僵硬。
桑渺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她知道，他平时也会有点小心机，偶尔喜欢“利用”自己的不便吸引她的关注，但这次，他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他的指尖泛白，指节死死扣着轮椅扶手，整个人像是被卡在了某个瞬间，连呼吸都变浅了。
他在紧张。
甚至，……在害怕。
桑渺的心猛地一紧。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震惊？心疼？难过？愤怒？
好像什么都有，但又不止这些。
更多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突如其来的真实感。
她一直知道沈煜的病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做过心理建设，做过无障碍改造，甚至特地去学过护理技巧。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
“无障碍”不只是物理上的无障碍，更多的是……生活上的无障碍。
是生理和心理上的无障碍。
是沈煜必须要接受的现实，也是她必须直面的现实。
她呼吸有些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到沈煜面前，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是温暖的，力道不重，却能让人感到一种踏实的安稳感。
沈煜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看着他，语气轻柔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你不用忍着。”
沈煜的身体颤了一下，指节却扣得更紧了。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失控”的样子。
可偏偏，他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无力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沈煜垂下眼，嗓音低得像是要散在空气里：“……我自己来。”
他说这句话时，指尖微微发颤，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桑渺的眼睛微微发热。
她怎么可能让他自己来？
——他现在连坐都坐不稳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没事的，我帮你。”
沈煜还是死死咬着牙，不肯让步。
桑渺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伸手，直接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公主抱。
稳稳当当，毫不费力。
沈煜的身体猛地一僵。
“……？”
他的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这样抱起自己，身体几乎是本能地一紧。
“放……放我下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甚至带了一丝窘迫。
“别闹。”桑渺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抱着沈煜，径直走向浴室。
这次，她没有问他愿不愿意，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她只是单纯地……照顾他。
就像他身体还健康时，她会帮他揉肩膀，给他买他爱吃的甜品一样。
她甚至没有去想“尴尬”这种事。
她只是觉得，这没什么。
这就是沈煜的身体状况，她接受，也会适应。
——她不会让他在她面前感到羞耻，更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负担。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在她面前，他可以无所顾忌。
可以被照顾，可以依赖她。
可以是“沈煜”，而不是那个必须坚强、必须独立的“病人”。
沈煜被她抱进浴室，直到她把他轻轻放在浴凳上，他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了一些。
桑渺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轻声问：“你自己能洗吗？”
沈煜的手指收紧了一瞬，随后轻轻点头：“……能。”
“好。”桑渺起身，“那我在外面等你，叫我就行。”
她说完，转身走出浴室，没有再看他狼狈的样子，也没有给他任何尴尬的时间。
她给了他最后的体面。
但也让他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她不是可怜他，而是……真的想陪着他。
沈煜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不受控制的身体，手指一点点松开，眼神深沉而复杂。
这一刻，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完全地……瘫痪了。
可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还有桑渺。
沈煜瘫痪的事实，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桑渺的心口。
她不是那种轻易会后悔的人，可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后悔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带他去多走走？
为什么没有趁着他还能走动的时候，带他去看看世界？
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他的问题，早点强迫他去治疗？
如果她早点发现、早点带他去看更权威的医生，会不会现在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沈煜彻底瘫痪，二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
这就是现实。
桑渺坐在轮椅旁，低头看着陷入浅眠的沈煜。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比以前要瘦了一些，皮肤下的骨骼线条变得更明显。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煜。
她认识的沈煜，狡黠、聪明、带点坏心眼，总是会想尽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可现在，他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
桑渺抿了抿唇，起身去给他准备护理用品。
纸尿裤、尿垫、导尿管……她开始正视他的需求
她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去买这些东西。
当她站在护理用品区，面对着各种品牌的成人纸尿裤、尿垫、导尿管时，她的大脑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握紧了购物篮的把手，指尖微微发紧。
以前，她看到的这些东西，都是给老人或者重病患者准备的。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要为沈煜买这些。
她深吸一口气，将纸尿裤、尿垫、导尿管一样一样地放进购物篮里。
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拖延，因为她知道——
沈煜需要它们。
她不希望他哪一天需要用这些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准备好。
她要确保一切都万无一失，让他可以安心地活下去。
她的手指紧了紧，又拿了一盒医用手套和消毒湿巾，随即去结账。
当她提着这些东西回到家，看到熟睡的沈煜时，眼眶忽然有点
发热。
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一定很痛苦吧？
一定很害怕吧？
一定有过无数次的绝望吧？
可他从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他总是笑着，像以前一样，装作一切都没变。
但她知道，他已经不一样了。
她将纸尿裤和尿垫放在床头柜，导尿管和护理用品放进抽屉，然后轻轻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沈煜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
“……沈煜。”她低声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沈煜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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