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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平无奇,玉奴却眼神微变,紧紧盯着宋缜手上的东西。
  那猩红的颜色如同飘在北淮河上的人血。
  玉奴的眼睛开始隐隐作痛。
  她望向宋缜,看到的却是风涛掀天,江水尽沸,数不尽的楼船倾入火海。
  热浪与人声遥远。
  “被包围了。”刺骨般的痛侵入五脏六腑,她看到自己呛出一口血,脸色森然道:“前有狼后有虎,这里就是他们给我们选的葬地。”
  话未说完,忽传来几声巨响。
  玉奴回头,看见巨浪炸开,可容数十人策马的楼船被炸出窟窿。
  血沫碎肉溅在她血色尽失的脸上,可这仅仅只是开始,俄顷,立刻传来第二声,第三声……密叠的声音爆破在她耳边。
  “方才,殿下和稚奴上了船。”莫澈握紧拳头。
  一股恶寒从脚底以不可抑制之势迅速攀上头皮。
  玉奴仿佛看见了恶鬼,紧紧攥住他,“你说稚奴和殿下在船上!”
  周围陷入死寂。
  玉奴握着剑,手盖在脸上,震颤的瞳孔却映出碎木烹油中朝他们驶来的小船。
  小船上只坐着一个少年,他左臂被炸的血淋淋,稚奴和小殿下互相依偎着取暖。
  ……
  玉奴将视线移开,再回头时心神已稳,朝马车走去。
  到了宋缜跟前,她道:“我当日撕下衣袍,允你两个心愿,今日|你带着我的东西来寻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宋缜拿着大爷架子,笑容痞气,“本世子不缺什么,只是近些年啊头疼脑热,夜里失眠,四处求仙问卦,昨日才得了一副良方。说是要取惊蛰时金秋蝉的蝉蜕三两,普陀山新月的新茶二两,收岳山庙外百年菩提叶上积攒的香灰一两,新月潭里活鱼儿吐出的口津半斤,入药服用,三年方得痊愈。”
  玉奴越听,拳头握的更紧,“世子娇贵,情有可原。”
  宋缜竟然不恼,继续笑道:“本世子可不是故意折腾你,只是为着这事,本世子是茶饭不思,冷暖不知,你去本世子收集药引,本世子吃了也许就好了呢。”
  玉奴朝红布投去视线,又看着宋缜分明调笑的俊脸,似乎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假,一时没有回答。
  路上人来人往,她耳边却稀清。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我今日请示殿下,明日启程。”
  宋缜今日对她少有的心平气和,翘着二郎腿道:“本世子觉得,你大可以同灵淮一道去,公主并非不能离京,这些东西都在北面,谢将军又在那端,寥解他们相思之苦,本世子也得个善果。”
  玉奴未答,径直离开。
  宋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笑容逐渐淡去,竟像抽了魂般,喊道:“走什么,都听清楚了吗?”
  玉奴的背影消失在公主府前。
  侍卫提醒道:“世子,眼下特殊时期,王爷知道您来了这儿,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宋缜合上眼,“如何,你要去告一状?”
  “属下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宋缜无所谓道:“回了府上拿着我令牌去库房拿两封金子去,把话给我咽进肚子里。”
  -
  玉奴进了公主府,却看到稚奴坐在园子里,思绪似乎飘远了。
  她道:“不去殿下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稚奴忧心忡忡:“姐姐,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一直在做一个醒不来的噩梦么。”
  “嗯。”
  “昨天我又梦见了,”稚奴抱紧自己,惊惧道:“我梦见殿下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玉奴皱眉道:“是谁做的?”
  稚奴从小就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是个很有灵性的孩子,钦天监几次三番来向殿下要人都无果。
  她的话,玉奴从来不会当做玩笑。
  稚奴沉默半晌。
  “谢预劲。”
  ……
  玉奴眉心紧皱,“稚奴,你看清了吗?”
  稚奴抱着头。
  她小脸皱成一团,竟也怀疑起自己的梦来,但她梦到的事从未出过错。
  可驸马有何理由要杀殿下呢,莫不是还记恨殿下设计嫁他,殿下这些年待他千般万般好,却也不能相抵吗。
  玉奴看出了稚奴的为难,伸手拉她起身,“或许只是身形相似之人,安心,除非杀了我,只要我在殿下身边,便会拼上性命保护她。”
  -
  国公府后院,余晖倾洒在少女粉妆玉砌的脸上,翻腾而上的火舌连着霞光万丈。
  檀木燃烧时发出一种沁凉的幽香,稚奴有些不解:“殿下,为何许翰林送您的东西,您总是留一半,烧一半?”
  宋枝鸾瞳孔里倒映出火光,“胡说,我从未烧过他的东西。”
  玉奴看着的系着蹀躞玉带的少女,沉默不言。
  稚奴好似没懂,撑着脸看木箱子被烧的哔啵作响。
  火势忽明忽暗,宋枝鸾眸底兴味盎然:“只是若不烧了,我总会想起一张脸。”
  玉奴道:“许相?”
  稚奴回玉奴:“怎会是许相,许相待殿下那么好,殿下从前还叫许相为叔父的。”
  宋枝鸾拉过稚奴的衣袖,笑着轻抚过去:“我只是觉得,这样叫他,
  父皇和许清渠的表情会很有趣。”
  背弃过她的人,何止是‘叔父’。
  玉奴和稚奴同时噤声,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宋枝鸾怕热,火烧的旺了,她就不想待了,走进廊庑,玉奴道:“殿下想见驸马吗?”
  宋枝鸾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玉奴在开口前,眼前不断闪过宋缜说话时的神态,语气。
  宋缜此人,向来是闲事十分力,玩笑三分真,提到让公主同她一起去寻驸马,或许并非偶然。
  殿下留在帝京,恐有危险。
  她停顿稍许,“去岁殿下说想去周穆台看枫林,这个时节枫叶已经红了,殿下可以去看看。”
  宋枝鸾有些意外她会说出这话,可也没让她的话落地上,心照不宣地挑起唇边的梨涡:“你正提醒我了,帝京我早就待腻味了,是该换个地方找点乐子,玉奴,你这就吩咐人准备吧,我们尽快动身。”
  车马渡船收拾妥当只花了一日。
  公主仪仗离了原野,一路北上,进了一幢宅子里歇脚。
  宅子外是一片浩瀚的枫林,落日熔金,数不尽的红叶散发出朦胧的光。
  稚奴夜里没睡着,心里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手刚挨上床沿,紧接着窗户嘭的一声被推开,她回头一望。
  她以美貌闻名于世的公主殿下抹黑了脸,换了一身男装,青丝用白玉簪起,笑起来牙齿在晚上白的晃眼。
  “……”
  稚奴眼前一黑,痛心疾首的跑过去:“殿下,是谁给你抹成这样的!”
  玉奴看样子颇为满意:“我,有什么问题?”
  “……”
  “太夸张了!换了谁都能认出殿下是女人的,”稚奴在宋枝鸾身边随侍的多,见不得宋枝鸾身上有任何瑕疵,仔细一看,宋枝鸾脸上一坨一坨没化开的小黑疙瘩,稚奴又是眼前发黑,“殿下,你怎么能让玉奴这么糟蹋你的脸!”
  玉奴:“?”
  宋枝鸾照过镜子,糙是糙了点,但也还行,可看稚奴反应这么大,她也有些不自信了,遂让玉奴抱她跳窗进去。
  宅子里还有巡逻的侍卫,她们三人在自家府上弄的鬼鬼祟祟,像是在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点灯,稚奴对着月光,动作快且娴熟,很快就处理好了突兀的地方,宋枝鸾脖子里也没忘了抹。
  完成后稚奴皱起的秀眉总算舒展开来:“这样就好多了。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宋枝鸾站起来,左手搭上玉奴,右手拉过稚奴,“去军营。”
  -
  谢预劲摩挲着手中的血玉,丝丝缕缕的血丝沁在玉髓里,煞是好看。
  “几个人?”
  小兵回:“三个。属下看他们衣着鲜亮,其中一位穿着袍子的公子又让属下将这块玉给将军您,说您见了定会让他们进来,属下怕耽误要事,便让他们先在外营等着,前来通禀。”
  “将人带过来。”
  “是。”
  第7章 奔赴他会留她一命,仅此而已。……
  很快宋枝鸾三人就被押送到了帅帐,她让玉奴和稚奴先去用膳不必管她,自己兴奋地掀起帘进去。
  帅帐很宽敞,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张极为详尽的舆图,谢预劲坐在虎皮椅上,正在擦拭自己的剑,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把剑横在腿上,“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枝鸾环视一圈,优哉游哉的走到他身边,笑道:“当然是来见你的,一月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她像在公主府一般自在,抽了他的剑插入剑鞘,换自己坐上去。
  “宋枝鸾,”谢预劲没能躲开宋枝鸾的亲吻,攥着她手腕:“来这里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