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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小师妹为何那样 > 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64节
  而且,其实真的已经被追上了。她跳河才将人甩开的,因为她发觉自己游的速度比在地上跑还快不少。
  将:“……”她的功德……
  两人一路往西方前进,眼熟的人是一个都没见到,却发现了一件奇异之事。
  那就是,城镇外围的景物,无论怎样凑近细看,都像是被蒙了一层薄雾。但,越往某个方位走,四周造景就越发细腻清晰,就连屋檐上石刻的镇兽都能看出形状了。
  再走了半柱香,两人眼前赫然出现一栋精巧至极、华丽至极的戏楼。戏楼本体不算多么宽阔庞大,然而,八面玲珑,穷工极巧,连纵横的梁柱上都镌刻了精妙的花纹,坐席全是红木制成,和周边的房屋格格不入,仿佛是从什么天外之境中径直搬过来的。
  此刻,戏尚未开场,内中已经传来阵阵喧哗之声了,可谓热闹得非同一般。
  徐行道:“进?”
  将道:“走!”
  二人本来还想自屋顶或是后门哪里找个地方偷溜进去,然而,人离着门还有老远,就有小厮殷勤地迎上来了:“哎呦,二位可终于来了!里边请里边请!早就给您二位留好位置了!”
  这是,给她们安排了身份?
  将一怔的时间,徐行已经大摇大摆进去了。一边进去,一边还面不改色地道:“今天坐哪儿?”
  “今天难得有傲竹姑娘,大家口传口的,来了可不少人呐。”那小厮赔笑道,“但雅座肯定还是
  为您留着的。不过,得跟人拼一拼座——那可是王富商!也当交个朋友,您说是不是?”
  雅座在二楼单独辟开的小平台上,精巧秀美,陈设颇多,中间虚虚用屏风隔着。徐行上楼时,往下一看,果然下边密密麻麻全是人,吵得人脑袋嗡嗡,挤得人双眼发直,连自带凳子都没地方可放了。戏台上还是空的。
  听闻动静,同桌那二人撩起眼皮来,不咸不淡地瞧了一眼,上下扫视,啧了啧嘴,才放下去。
  徐行自认为不是多么刻薄的人。但若是硬要她评价一下此二人的长相,那应该是颇有大官遗风,上辈子应该是个宰相,肚子里撑了条船,这辈子还没驶出去。
  看戏之人,就算拼座,也都是各讲各的。这两人的嗓门还挺大,甚至把脚踏在小凳上,一边吃酒一边旁若无人地聊起来了。
  一人道:“你那生意做得如何了?听说最近很是红火哇!”
  另一人连忙道:“什么红火,别人吃肉老弟我跟着喝点汤而已,哪有‘那位’厉害?”
  两人说到此处,便心照不宣地对了对眼神,哈哈大笑,旋即提酒碰杯,张口饮尽。
  从二人口中能隐约听出,他两人都是有灵根,但只有些许的人——跟凡人比,身强体健不少,但若要动真格的修炼,这辈子也修不出什么名头。
  灵根这种东西,和财富差不多。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无法强求。但两人似乎因为无缘修仙一事对灵境颇有愤慨,话中带刺,时不时叫着“仙爷”以作讽刺,又是指天骂地好一通,才道:
  “昆仑那群死牛鼻子,天天喊着积德福报,结果底下的灵石矿还不是一座座的开?还在那装模作样要求什么‘有灵根的方能入矿’。有灵根的去做什么不好,要天天在地下钻?”
  “给的钱多么,不符合要求的也符合要求了。反正有一点灵根和完全没有差不了多少,测也测不出来。在底下死了还能拿不少赔偿,稳赚的了。”
  “灵场失控这个理由一年超过五次就不正常了!现在他们也精了,查的严了!”
  “心思活泛起来,想找个别的理由还不容易?”
  “……”
  这两人,竟然是靠吞灵石矿死人的钱来发家的?
  但,徐行讶异的还有别的。她对神通鉴道:“我没记错的话,灵石矿本来就禁止凡人进入吧?”
  不是歧视,只是事实。灵石深埋地下,挖出来不难,但矿内全是浓度过高的斑驳灵气,没灵根的人将这些东西吸进去,就是慢性自杀。况且,说到这个,徐行还依稀记得,穹苍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把“开采灵石矿”当做周常任务,尽管大家都不愿意去,每次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灰头土脸地下矿轮值。管的非常严,根本不可能将凡人放进去。
  “你的记忆出错了吧?原著里没有这一段。”神通鉴也迷糊道,“我查过了,《苍生误我》里根本没有提及过‘灵石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
  就像一块糕点摆在桌上,只要负责吃就行。它是怎么来的,不需要在意。
  徐行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她的记忆出错了……?
  现在看来,开采灵石矿已经变成由红尘间某个势力完成,再将灵石统一运输上灵境的任务了。一块灵石可以换不少金银,收入不菲,所以尽管需求是有灵根的人干,还是不少凡人前赴后继地进了矿洞。毕竟是慢性自杀,又不是马上自杀。
  这个人,不断制造矿难以此来瞒骗六大门发出的人命赔偿,罪行已至如此,还只是“大哥吃肉我喝汤”而已。那长宁府府主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
  看来,幻境给她安排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好人,多半是一丘之貉罢了,否则这两人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作谈资。
  两人高谈阔论半天,觉得没趣,话题一转,终于谈起这戏楼来。
  “也不知这什么傲竹究竟长得如何天仙之态,连那位都忍不住要出手了?”
  “这位啊,可是出了名的傲气,不给人面子。只是,不怕得罪人,就不知道敢不敢得罪不是人的了?”
  就在此时,锣鼓两声,在一片闹场喝彩中,好戏开场了。
  平心而论,徐行并不怎么会欣赏戏曲,她的欣赏多半在美人身上。台上这人,红衣黑发,轻鬓新妆,眼波流转,自有清丽绝艳之态。
  但最为让人惊奇的是,她一开口,宛如一线轻轻弦,兀的就把人心尖吊起。徐行竟然感觉,自己的脉搏在顺着她的韵律勾动,险些看得入了神。
  ……台上这位,不是普通的旦角。换句话说,她不是凡人!
  曲罢了,人还久久不散。徐行坐定,指尖一下一下轻敲桌面,终于等到那人身影自远处而来。
  每个戏楼有每个戏楼的规矩,此前听小厮说,雅座上的人要么是大富大贵之辈,要么是天天来支持的老客。这戏班子向来有个规矩,就是戏完之后,会让角儿们上来问一问,哪里好,哪里不好?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那人卸掉厚重妆面,眼角却依旧是向上斜飞的,后背、后脑、脚跟一条直线,腰背真如竹一般直,似乎总是微微扬着下巴,从不低头。但别人和她说什么,她也认真听,认真答,全没有别人口中那种骄横恣肆的样子。
  终于,她到了徐行面前两步。
  同座那两人相视一笑,一人的手便有些蠢蠢欲动,“要我说,看仙长,去灵境做甚?真天仙,还得在红尘!”
  将已经在握拳了,徐行尚未来得及张口,便感到自己面颊一湿。
  太快了。只是非常细微的湿意,仅仅巧之又巧地沾在她唇角上一点。徐行眨了眨眼,难得有点愣地用舌尖舔了舔,后知后觉地咂巴出来一点清酒味。
  她仰头,只见傲竹的头仍是一点都没有低,便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冷且倨傲,不发一言,径直将酒壶中的酒从上而下泼洒了两人一脸。
  那两人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就被泼了一脸,现在满头湿漉漉,酒水顺着淌进衣服里,已经愣了。
  徐行坐的有些近了,不幸成为了被波及的被害者。
  “……”
  寂静间,她有些感叹似的张了张口,随后,余光注意到了什么东西。
  傲竹握着酒壶的右手,修长白皙,小拇指的指甲稍稍留长了些,被修剪出一个略微尖锐的形状。上面用水彩绘了一朵小小的花。
  第48章 傲骨失流6真假府主
  那花不过小小一朵,染在指甲盖上,根本分不出是什么品种。不过,徐行也的确识不得什么花,人比花娇,每次花会她都只顾着看人,分不清什么芍药、海棠、梨花还是杏花,顶多知道哪朵红哪朵白也就罢了。
  那两人话没说一句,酒便泼了满脸,竟然生生愣住了好一会儿。他们好似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拂过面子,回过神来,便要勃然大怒地掀桌道:“给你脸了?!!”
  徐行手腕往下轻轻一靠,将木桌压得密不透风。那胖子掀了个空,手停在半空,又尴尬又发怒,却没找徐行麻烦,只是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掴傲竹姑娘的耳光。
  掌风疾劲,傲竹扣住他手腕,往地上一甩。一开口,也声如其名,无半点谄媚之色,讥讽道:“要看戏,才来戏楼。想闹笑话,大街上去!”
  好呛!别座的人听到这动静,都忍不住探头探脑起来。这两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没遇到几个不惧他权势富贵之人,就算偶尔见到了,动手之前也要好生掂量掂量。现在压也压不过,打也打不过,气得发抖,目光狰狞,怒道:“来人啊!”
  二人的侍从没来,戏班子的班主就来了。见这场面,也不算惊慌失措,只面露苦涩,一面把傲竹请回去,一面连连说什么“老身给你们赔不是”云云。
  “谁要你赔不是?老家伙碍什么事,滚!”胖子一脚把班主踹了个跟头,尚未叫嚣着“你给我站住!”,就见傲竹竟去而复返,冷冷盯着他二人。
  她一双眼凛若寒星,令人不敢逼视。
  班主哀声道:“别说啦!都少说一句吧!”
  胖子见他不住哀求,心中略平,口中却仍是道:“我花大价钱来看戏,不过夸她几句,她泼我一脸酒。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我今天非要她跪下来给我道歉不可!”
  “别说了!真的别说了!”班主连声道,“再说下去就不是被泼酒了!要挨巴掌了!”
  胖子:“?”
  他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目光往一楼众座上一扫。在场诸人见有人闹事,非但不惊叫着奔逃,也不见上来阻拦,反倒各自都好好待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嗑瓜子的嗑瓜子,喝茶的喝茶,全然司空见惯一般。更有甚者,见他怒发冲冠的狼狈样子,还嘻笑着摇头,一副“你看傻子又来了”的模样。
  有人躲在暗处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道:“打呀!快扇他耳光!左右各一下!”
  胖子:“……”
  看这情形,傲竹姑娘怕是脾气炸到了一种地步,将打心怀不轨的人巴掌这件事充作返场表演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打出美味打出鲜,一招吃遍天。
  寻常人家若是没有后台,哪来这么大脾气?两人又惊又疑地对视起来,想到坊间流传的某种传言,竟是一时半会僵持在了原地。
  “我说,差不多了吧?”徐行起身道,“走了。”
  她是对小将说话,小将狠瞪他们二人一眼,跟在身后走了。这两人分明不认识她,却极为厚颜无耻地装作几人是一同来的,也忙不迭跟在后面离开了。果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将本以为徐行要出去狠狠教训这两狗子,怎料徐行一出门便拍拍她手背,两人一齐飞身到了屋檐上躲着。徐行飞到半路,脚一滑,失去平衡,差点又摔地上,被将险险捞回来,她不由抱怨道:“你的体术也未免太差劲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向来都不练吧?”
  徐行也觉得些许丢人,但她永远不会表现出来,只是面色如常地装聋道:“我们静观其变。”
  将嫌弃道:“躲起来做甚?这两人忒恶心了!”
  “安了。背后下黑手总比光明正大好用,况且,闹出来太大动静,还要怎么跟踪人?”徐行道,“他们这种人,气不顺了肯定要发出来的,不发在这个人身上,就要发在那个人身上。”
  “不一定吧?”将莫名道,“我们可是给了他们好大一个台阶下。不感谢就算了,还要迁怒我们吗?”
  况且,将总觉得徐行的话好像有哪里说反了,但一时没注意到。
  果不其然,两人出来,就要找徐行和将的踪迹,遍寻不到,狠狠踢了两脚柱子,抖落下来不少灰尘,还随地吐了两口唾沫,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贱人!”
  车轮骨碌骨碌转起来。
  徐行跟着两人马车,找到了一个小破地方。那两人像是奉命来调查什么,倒也没为难里头的人,只是看了看便走了。将正着急呢,就听见马车里传来震天动地两声惨嚎,轰隆轰隆作响。原是徐行趁他们下车,把坐垫拆了换成陷阱,精准在屁缝位置放了两根磨成针的铁杵,又细心地将坐垫放回去。这下真是两处开花,欢声阵阵了。
  “……”将脸绿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卑鄙了啊!!而且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有什么?”徐行仙风道骨道,“你戳他哪里都是戳,拿刀砍和拿针刺有什么区别?都是薄弱之处,不要有分别心了。”
  她信手一弹,又在两人车胎前飞去两颗小石子,剧烈颠簸一下。顿时车内又传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
  原来,这地方是傲竹姑娘曾经的居所。说是居所,却也不对,因为这貌似是整个小村镇叫花子的“流动住处”,只有一个没牙老太是真住在这儿,每天煮几把米去分了流浪孩子们吃。
  而傲竹此人,也是传奇。和两人料想的不同,她连爹娘都没有,遑论后台?唱戏本来也不算什么体面的行当,也是戏班主见她生得太好,才破例将人收进去的。但谁也没想到,她一个谁都能欺负的孤儿,竟然有着那样臭的脾气,那样硬的脊梁。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她,那只能是:
  永不妥协!
  她自十六岁开始上台,平均一月殴打心怀不轨的客人五次。每次都会被赶出戏班子,或是被雪藏在后台不让上场以作惩戒,但依旧我行我素,名声在外,应打尽打,果真是当打之年。到后来,甚至还搏了个“当代第一武生”的笑谈美名。
  若是傲竹姑娘有写日记的习惯,大抵会是这种画风:
  【九月初九:打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