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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你真好,柳氏嫡女柳眠眠。我闺名一个影字,王氏王影。”
  抱住眠眠的那一刻,我想告诉她我叫纪暖,纪氏商铺的纪暖。
  可娘亲已去,世间便再无纪暖了。
  大仇未报,我怎配姓纪。
  从长歌走后,我不顾谢凌渊的臭脸,常常赖在明月居。
  那日,眠眠态度强硬的塞给我几本账本。
  我不用算盘,便知那账本有问题。
  眠眠说:“姐姐,你真厉害。”
  我第一次算计了她,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我娘的故事讲给她听。
  我不是王家嫡女,我的父亲王连城只是一个小人。
  我的娘亲只是一个商户之女。
  我根本不是世家贵女,我除了打算盘什么都不会。
  我偷偷摸摸算计她,又小心翼翼看着她。
  怕她嫌弃我。
  怕她知道我在利用她的善心。
  “还打马吊吗?我不会安慰人,只会打马吊,不知道行不行?”眠眠小心翼翼地问我。
  “行。”怎么会不行呢?
  眠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惩治了王莹,那个想让我当她影子的王莹。
  眠眠为我,要回了我娘的嫁妆。
  她命人抬着箱子进了宫,那箱子中的宝贝都是她的呀!
  纪家哪有那么多宝贝!
  我不知眠眠如何做到的,皇帝下令让谢凌渊带着我回冀州王家省亲。
  那一夜,我同随风整夜未睡。
  我对着我娘的牌位哭。
  随风对着佛祖哭。
  我们到了冀州王家。
  看着柳瑞家的掌掴刘氏,我悄悄吩咐随风给柳瑞家的买几个猪爪,好好补补。
  听着海棠骂刘氏,我忍不住嘴角翘起。
  看着王霜儿柔如无骨的往谢凌渊身上靠去,我险些笑出声。
  “胸口碎大石,王小姐可会?”
  我想使劲点头,王霜儿会,她可会胸口碎大石了。
  快让她胸口碎大石。
  天寒地冻…
  我看着谢凌渊的护卫仇久,他抱着石板进了谢凌渊的房间。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嘴角的笑容怎么压不住。
  那一夜,听着风中传来的“啊!啊!”声,我睡的极好。
  王家倒了,冀州再无王家。
  我让随风去寺庙中,给我娘立了长生牌。
  我又信佛祖了。
  信苍天有眼,让我同眠眠相识。
  王家倒了,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家嫡女可以死一死了。
  可眠眠却当众喊出,我有孕了。
  我怎么会有孕呢?我知道这是眠眠在保护我。
  可十个月后要怎么办呢?能捡到孩子吗?
  我腹中只有五花肉,可太医们却视而不见。
  平安脉皆是脉象平稳,母子康健。
  可我并不想做谢凌渊的正妃,不想被困在四方天中。
  这场交易是时候结束了。
  我计划着“死一死”,一路向南去江南租一间小铺子,小铺子不用太大,能养活我同随风和香雪便好。
  眠眠却带我回了柳家。
  我在柳家见到了祖母,见到了二伯柳家众人。
  二伯眼睛眯起,笑的跟弥勒佛一般,他叫我“姑娘”。
  可我却算计了眠眠,利用她的心善替我娘报仇。
  我跪地砰砰砰给祖母磕了三个头,是问安也是愧疚。
  我给祖母绣了抹额,这是我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
  祖母却告诉我,不必再绣了,女子的手和眼睛是何等的珍贵,要好好保护。
  她让我忘却前尘往事,好好享受生活。
  好好享受生活?可我的生活不在京城。
  柳青儿“死了”,我也想“死一死”。
  直到谢凌渊被册封为太子,册封我为太子妃的旨意迟迟未到。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等来的不会是册封的旨意而是黄泉的领路人。
  我第一次踏进了御书房。
  “民女,纪氏纪暖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我想告诉皇上,我无意当太子妃。
  我对太子无男女之情。
  皇帝说我可以死,太子不能有污点。
  污点三十万两可清洗。
  这几万两是我全部的家当,其中二十万两是眠眠的银子。
  卖菜又不是卖金子,哪能卖三十万两,可我又必须卖三十万两。
  只有价值,我才能离开京城。
  眠眠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用三十万两换来一份吃食,和自由。
  从此世间再无王影。
  娘亲,我变成了柳家的纪暖。
  柳纪暖,我的名字排在柳泽楷之后,我是柳家的嫡长女。
  那一日我一夜未睡,我给神明上了三炷香。
  祖母开祠堂带我拜了柳家祖先,带我见了柳家族人,带我给祖父上了香。
  我死后不再是孤魂野鬼了,是柳家的嫡长女。
  我拿着祖母和柳家给的银子,踏上了南去的路,我想在死之前完成娘亲的梦。
  想同长歌一样,守着眠眠做她的后盾。
  向世人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男子皆不可信。
  ——
  “魏川柏,那是我娘不是你娘。”
  魏川柏盘腿坐在甲板上冷哼一声:“堂堂柳二爷,真是抠搜啊!借个娘都不行。”
  “魏川柏,我的毒解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太医了。”回京城去吧!成亲生子接手太医院。
  魏川柏从身上掏出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塞在了我的嘴里。
  “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那东西入口即化,我吐不出。
  “毒药!”
  他怎么会对我下毒?他宁可毒死自己也不会毒死我。
  这想法一出,让我一阵心惊,我何时信任他至此?
  我娘亲的冤魂还未投胎,我便忘记男子的伪善了吗?
  漂亮的女人不可信,花言巧语的男子更不可信。
  我决定劝退他,“魏川柏,你想让魏家绝后吗?”
  魏川柏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在我身上。“柳纪暖,我娘有孕了。”
  魏家的家书,魏夫人老蚌怀珠。
  “恭喜魏兄。”我有些头疼,魏川柏到底喜欢我什么?
  我可以改的。
  “同喜同喜!”魏川柏从怀中又掏出一物。“咱儿子的家书,你看不看?”
  “良辰来信了?快给我。”
  我抢过信,信封上歪歪扭扭几个字。
  ——姑姑亲启,我是你的宝贝良辰。
  第19章 钱余娘
  车轮碾碎冰层的脆响混着北风尖啸,二十辆粮车在雪上拖出蜿蜒车辙。
  钱余娘掀开毡帘时,睫毛上的冰碴子簌簌落进衣领。
  “伙计们歇一歇再走吧!”钱余娘一眼瞧见骡子的蹄子在渗血。
  “钱掌柜,不能歇。”老兵的声音从后面飘来,他呵出的白雾在睫毛上结了冰花,胡子都冻到了一起。
  “掌柜的不能歇,用麻布给它裹上就行。大风雪就要来了,咱不能歇。”
  钱余娘跳下马车,靴底踩碎冰壳,发出“咔嚓”脆响。
  有几匹骡子的前蹄掌裂出寸许长的血口,暗红的血珠滴在雪地上,转眼凝成黑豆大小的冰粒。
  “这伤是地上的冰碴子割的?”
  老兵给骡蹄裹上麻布,他虎口处新裂的冻疮,脓血混着雪水冻成紫黑的痂。
  “休息休息再走吧!”钱余娘从马车上掏出冻菜干和芝麻大饼。
  “把铁锅支上吃点热乎的,风雪将至,一切要以安全为主。”她的话还未说完,北风突然转向,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来。
  老兵们头望向天际,却见西北方腾起灰黄色的雾墙,雪粒在雾中打着旋。
  “不好啦!大风雪要来了。”
  “快把粮车扎成圆阵,把骡子都绑好。”
  三十多名押粮兵闻声而动,皮靴在冰面上打滑,惊得战马连声嘶鸣。
  粮车将将围成圆圈,小兵用冻裂的手给骡子添上了草料。
  钱余娘拽紧身上的皮袄,从袖中掏出火折子。
  “都搭把手。”钱余娘招呼众人聚拢,她点燃了火堆。
  待从马车上取下铁锅,新兵从怀中掏出一块黄疙瘩,“这是俺娘给俺带的咸菜疙瘩,里面有盐嘞。
  咱们吃点盐,长点力气。”
  “呦!小顺子大方嘞!”
  “小顺子,不吃独食藏着掖着哩?”
  “小顺子,害羞嘞?”
  新兵小顺子害羞的挠挠头。“俺…俺听见伙夫叔说带出来的盐都吃完了。
  还有七八天的路程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盐就没有劲儿。
  咱们说好喽!等回军营,你们得还俺一块咸菜疙瘩。”
  “还…还…”
  伙夫哈哈大笑,“俺还你一个媳妇,你要不?
  俺用薯干子煎饼跟文王换一个银耳坠子,你拿耳坠子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