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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欢眉头一拧。
  这两年来,楚一舟已经很少落下泪。
  还有云朔长老,那日以后被撤了仙职,又受了仙刑,渐渐隐没于宗门之中,后来,更是不知所终。
  他门下的三名弟子,首门弟子迟深被查出实属仙门细作,被抓那日还被二弟子祁樱私自放走。
  仅留下的三弟子解雨婵,在疠疫结束后也辞宗而去。
  好好的一大家,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春风轻拂,带着泠泠的落不去的寒,吹动不远处的窗棂。
  “楚师弟,小樱儿她总有一日会回来的,你莫要着急…”完颜欢思绪万千,最后只能从嘴里蹦出这一句话。
  片刻,又觉得不够,道:
  “你好好将你身体养好了,不然若是小樱儿过两天便回来见到你这般样子,非得提剑抽了我不得!”
  他强扯地笑出泪,又给楚一舟递上水。
  第90章 得偿所愿
  出天水牢的时候, 祁樱遇到了一个熟人。
  右手上的灵契印疼得灼人,她原本还有些诧异,设想着萧原这两年不仅研制出了治疠疫的药, 还顺带着将自己的妖根复原、妖力更上一层楼。
  晨光熹微,清风肆意。
  只一眼,祁樱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祁樱!”
  宁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道:“你往回走干什么?”
  她都没想明白她是怎样这样轻而易举地便从里面逃出来了。
  不是说这连雾山的天水牢是这天下最难逃出来的吗?
  祁樱面无表情看她, “不走等你杀我?”
  “我……!”宁玥一时语塞,却见到她怀中的小家伙横眼瞪着她。
  “宁玥, 你带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祁樱见状,忽然转身过来看她,笑眼弯弯。
  祁樱几乎很少这样对她软气,更多的是阴阳怪气,还有她真的有需所求。
  而且,她真的很会撒娇。
  “去哪?”宁玥咽下气, 手刚要放下便被她牵了起来。
  只一瞬,两人便来到一个喧闹的街市上。
  叮呤当啷的声音在响, 繁华熙攘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玲琅满目, 更为显眼的,便是高悬的灿空之中飞耀着好几只凤凰朱雀。
  祁樱轻笑,将小桑收入衣袖, 道:“多谢宁师姐。”
  宁玥拉住她的衣角,“祁樱,你不急着去凤鸢岛设伏, 反倒是有闲情逸致逛起街来了?”
  祁樱没有回答她, 反倒是拉起她便往街巷里走,不多时, 便听到有妖叫嗬:
  “妖王晏祇千岁大宴,同时又为了庆祝两年疠疫终于结束,特意在凤鸢岛设宴,邀各方尊者来客莅临,把酒言欢,共度良宵。”
  “今日整个凤阳街,全场商品统统打七五折!两位小仙子,可要来奴家看一看啊!”
  是一家衣饰铺,店门的帷幔是挂的一丈深红秀丽的锦缎,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栖梧。
  祁樱停下脚步,转而牵着宁玥往里走。
  “掌柜的,劳烦帮我们俩挑几件好看的衣裳。”
  “好嘞!两位仙子稍等!”店门外的小妖连忙往内堂走。
  宁玥扯出自己的手,怒道:“祁樱,你有钱吗你就买?”
  祁樱抬手触了触左耳的霜魇泪,弯唇道:“我自然有。”
  “你……!”宁玥咽下一口气。
  话刚落,内堂却有人走进来,瞧清祁樱的面容之后,喜悦道:“这位小仙子可是青黛仙尊的明珠祁樱祁仙子?”
  祁樱含笑点头,眉头微微蹙起,似想不起面前人的名字,镜妖忙不迭道:“叫我柳娘便好。”
  “柳娘。”她甜甜叫了一声。
  镜妖一听,喜笑颜开,琥珀眼眸之中却不经意泛起泪光,道:“我知道祁仙子要来取什么,你等我一会儿。”
  凤鸢岛内,九百十九只赤焰鸿鸟齐飞,漫天之中齐绽缤纷绚烂、耀眼夺目、响彻云霄的烟花。
  玄宴门内,各尊者来客掷帛帖后随两奴从上落梧轿,至各自所在的岛殿。
  凤鸢岛有九大岛,十余小屿,围绕在其中的是一个巨大的凤祇,近看栩栩如生,远看雄伟壮观。九匹红绸铺卷到岛殿之上,随而是千丝密布的金链,灼灼生辉。
  玉盘珍馐齐整而上,琼浆玉液美人手捧而倾,香炉气缕如幻雾,纱白帷幕微微卷起,凤祇红台前,有一神龟妖从容开口:
  “诚谢各位尊者、来宾远道而来,吾妖王千岁之宴,五界百年之合,亦如今日灿鸿其腾而飞。”
  “闲话不多说,下面由吾妖王宣宴启始。”
  最中间的双龙争珠之门倏然打开。
  祁樱身着一件灿红月华裙,衣襦之上的流光溢彩,金光碎玉,胸襦上是细致如生的牡丹花。
  “祁樱,你是要出嫁吗?”宁玥的手从衣料上放下,蹙眉看着她。
  穿什么大红色,夺人眼球。
  她眼下没有戴上发饰,乌长的秀发如瀑倾泻,皮肤细腻而白,原本的装饰清水出芙蓉,如今换上灿红正色,就连未施粉黛的脸都变得过分明艳。
  “嫁谁?”
  她顺着她的话说,弯身想要抱起一旁的小桑,却见它似乎呆愣在了原地。
  “嫁……!”宁玥喉间一哽,随而挑眼蔑道,“也是,没人想不开要娶你。”
  小桑猛咬了她一口。
  “啧,疯狗!”宁玥收紧指尖,抬手就想抓住那烦人的家伙,却被祁樱抓住手腕:
  “若是有呢?”祁樱轻笑,随而定眼看她,“宁玥,你先前不是同我说,穿红的,自然是因为等脏血溅出来的时候,不会脏了我的裙?”
  泠泠目光,如剑如月,带着积怨已久的恨意,落于祁樱这样澄澈而明亮的褐瞳之中。
  宁玥心中一颤,修长的指尖开始发颤。
  “你……认真的?”
  她几乎是过分诧异地问。
  祁樱将手放下,往满是玲琅的换饰间走,随而坐在那长椅之下,芙蓉玉貌一点点被饰妖落下艳妆。
  她反问她,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传神术:“宁玥,我何时对你说过谎?”
  何时……何时……
  宁玥脑畔泛白,心下一急,抬脚就要往里走,却被小桑拦下,祁樱眉眼都不抬一下,反倒是吓坏了一旁着妆的饰妖,“这位小仙子,您莫要慌,小的很快便叫另一个饰妖过来…”
  刚要走,祁樱却拦下道:“不用,饰娘,不用管她。”
  “啊……好的,仙子。”饰妖颤颤巍巍点头,随而继续她的工作。
  宁玥拧眉,隔着帘幕问她,语气焦灼:“祁樱,你真以为你杀得了他?”
  她先前问过邪尊的,以祁樱这样,至少要杀两名至亲,上万修灵,可是祁樱这两年,别说是至亲,就连斐云山的弟子都未曾杀过,靠她那一点给她分的邪力,怎会打得过祁之夷?简直是天方夜谭、异想天开。
  更何况,仙根被废,半邪之身,若不是有她和面前这个小黑团护着,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祁樱没理,眼妆上完之后,眨眼问道:“饰娘,眼下凤鸢宴到哪一步了?”
  眼部一处被眉粉涂得有些红,碎亮的红砂增添了一番娇媚。饰妖眼光一闪,随而答道:“狐月舞,由十六白狐共舞,远远看去如同一轮明月,很是美呢。”
  祁樱闻言莞尔,眼尾之处的落花轻捻,柔媚如狸。
  “有幸见过。”
  “是吗…?”饰妖和善一笑,眼眸之中的星光微颤。
  祁樱补充:“我母亲也是狐妖族。”
  宴台,十六个白狐翩翩起舞,最为中间的一个是九尾白狐,轮廓如霜,胸前挂着璀璨白栀花,只她一人手握着一颗诺大的玉珍珠,其余之狐跟着她的舞姿追逐,翩翩惊鸿,舞姿曼妙。
  祁之夷莫名开始冒冷汗。
  红绸之下的白狐,更为夺目耀眼。
  香炉上焚的香是他最为熟悉的雪竹香,可是越吸入鼻腔越是寒彻刺骨。
  美人随从早已被他遣退,浩荡的岛殿只有他一个人。
  白狐仍在跳,曼妙身姿只让他眼底的暴戾不断。
  祁之夷扣紧指尖,喊道:
  “林安。”
  精致的香炉被他一呼而碎。
  青影忽现。
  “掌门。”
  祁之夷额前青筋渐收,语气却冷得彻骨,“去连雾山看一下祁樱的状况,你亲自去!”
  “是!”
  饰娘将帘幕移开,祁樱姿容尽泻,如同黑云将一直湮灭着的灼日重现世间。
  不对,更贴切的说,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宁玥,我……”
  话未尽,雪白的脖颈之上架上了一柄锋剑。
  只要轻轻一划,甚至稍稍一颤就能将祁樱的喉管刺破。
  饰妖一惊,祁樱怀中的小桑戾气暴起,却被她压住。
  很漂亮的一柄剑,血红色烙上银白剑身,纹路看上去复杂又精美。
  “宁玥,我今日这副模样可是好看?”她仍是从容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