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了,揪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讨商量:
“还是顺其自然吧……好不好?”
郑淮明哪里会放人,低哑的声音中掺了一丝笑意:“没法后悔了,得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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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是柳絮飘扬的季节,气温渐渐升高。小区里的海棠花全开了,粉白相映,生机勃勃。
连着下了两天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气重,方宜没由来地感到有些闷。
中午在工作室开完会,谢佩佩买了常去的那家凉面,她只吃了两口就搁了筷子。
“方方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可能有点累。”她揉了揉太阳穴,“昨天改稿子到半夜。”
吃完饭,方宜趴在桌上小憩了半个小时,醒来后精神果然好多了,便没有多在意,下午还去了电视台。
晚上回到家刚过六点,一推门,菜肴的香气弥漫。年年从厨房翘着尾巴出来,在她鞋边蹭来蹭去。
“真乖。”
方宜抱起小猫,来不及洗手,先朝厨房走去。
郑淮明昨夜值了班,今天在家休息。他一身柔软的深蓝休闲服,挂着印有可爱小黑猫图案围裙,整个人温柔又居家,简直和平时在医院清冷干练的气质截然相反。
小猫轻盈地从她怀里跳上灶台,“喵喵”地撒着娇。
“给年年喂个猫条吧,它一直叫,应该是饿了。”
“早上不是喂过两根了?”方宜从背后抱住郑淮明,侧脸抵在他后背上,笑道,“它是馋了,你老是纵容它,小猫不能吃这么多零食……”
吃过晚饭,她去洗了个热水澡,将一天的疲惫和倦意冲去,像往常一样靠在他怀里看电视。
以前方宜没有总看电视的习惯,最多是用手机看看剧,时不时用手指拖动进度条,很方便。但结婚以后,每晚的电视时间变得越来越习惯。
两个人静静依偎在一起,这样温馨的时刻,看的到底是什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洗完澡有些热,方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真丝睡衣,枕着郑淮明的胳膊,一边吃零食,一边将黄金档连续剧看得津津有味。
年年也凑热闹,蜷缩在她脚边,两只小眼睛紧盯着发出声音的屏幕,不知道看懂没有。
郑淮明搂着她,或许是职业病,他对温度极其敏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日怀中的人比以往要温暖一些。
他掌心下移,贴了贴她的腰,不像是错觉。
一个念头飞快地在脑海中划过,他指尖一滞,起身朝卧室走去。
方宜看得正入迷,抬了抬眼:“你干嘛去?”
“等我一下。”
郑淮明进了屋,一分钟后,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走出来,在她身旁坐下。
方宜顺势重新躺回他怀里,丝毫没有注意他拿了什么。
谁知,他下一秒就将电视按了暂停。
她下意识去抢遥控器:“关键情节,你别关呀……”
郑淮明攥住她的手,笑道:“试试。”
方宜对上他略带笑意的眼睛,才发现他手里是一盒验孕棒。
她诧异:“哪、哪来的?”
“当然要早一点做好准备。”他笑,手臂直接钻进她腿弯,将人整个抱起来,走向卫生间,“我算了一下,你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有……”
方宜脸红,连忙捂住他的嘴:“知道了,试试……就试试。”
两条杠。
她心尖一颤,这“顺其自然”也太快了一点吧?
拉开卫生间的门,只见郑淮明伫立在门口,平日惯是慢条斯理的男人,神情罕见地有一丝紧张。
“怎么样?”
方宜不说话,眨眨眼将验孕棒递过去。
看清的那一刻,他漆黑的瞳孔中爆发出一阵惊喜,旋即将她轻柔地搂住,温声说:“走,换衣服。”
“去哪?”
“这个不一定准,去医院。”他说着,去衣柜里给她取外套。
方宜笑他:“哪有人大晚上去?”
郑淮明摸摸她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乖……急诊就可以查,走吧。”
夜里医院人不多,他怕急诊有高热病人容易感染,直接去住院部找了同事帮忙抽血化验。
两个小时后,结果与他们预想的一样。
怀孕大约有五周了。
直到坐进车里,方宜仍觉得有些不真实,轻飘飘的,不敢相信自己身体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
她发了消息给金晓秋分享喜讯,收到一连串喜悦的表情包,嘴角压不住地抿了抿。
抬眼,却见郑淮明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夜色中,他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肩膀微微紧绷,虚焦的视线落在不知哪里。
方宜疑惑:“怎么了?”
郑淮明无奈地笑了一下,手指僵硬地松开。缓缓牵过她。大手的掌心潮冷,渗着一层薄汗,竟在微微发抖:
“要不还是……打车回去吧。”
方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紧张成这样,忍俊不禁道:“你这个心理素质,平时怎么做手术的?”
郑淮明哑然失笑,垂眸不语。
“我来开吧。”她笑,说着去解安全带。
突然,手被按住,整个人被拥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只有……只有对你。”郑淮明埋头在她颈窝,呼吸忽深忽浅,轻叹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丢脸?”
他脊背微颤,温热的气息喷洒。
这个拥抱紧密而踏实,方宜心里不禁柔软,抬手回应,轻轻抚上他的脊梁。
“怎么会……我也特别开心。”她眼中笑意荡漾,“我们要有自己的宝宝了。”
“是……”郑淮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喜悦溢于言表,要将她再搂紧一些,又不敢太用力,“像做梦一样……是真的吗?”
方宜点点头,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
“不是梦,是真的。”
才一个多月,没有到胎心发育的时候。
可指腹触上去的瞬间,郑淮明竟感到一股电流随着血液流淌,连着他和她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轻微共振着。
这一刻是如此真实。
暖意在狭小的空气中蔓延,两个人的眼眶都湿润了,久久倚靠着没有动。
第二天黎明,第一缕霞光钻进窗帘的缝隙。方宜朦胧地翻了个身,就感觉到身旁的人用手臂环过来,让自己枕得更舒服一些。
她掀开眼帘,却见郑淮明垂眸注视着自己,眼中是全然的清明。
才五点多。
“你……”方宜微怔,“你醒了?不会没有睡吧?”
“太高兴了,睡不着……”他笑了笑,伸手覆上她的眼睛遮去光亮,“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你睁着眼哪睡得着?”
闻言,郑淮明顺从地合上了眼:“睡吧。”
她抵抗不住睡意,知道他就在身旁,安心地再次陷入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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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方宜怀孕后,郑淮明真的身体力行了什么叫“捧在手里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到了让身边朋友同事都瞠目结舌的地步。
初期身体激素水平变化,她胃口不好,闻一点油星都会难受想吐。好几次稍微吃了几口就反胃,吐得眼泪汪汪。
郑淮明只能一次次把人搂在怀里哄,心疼得也红了眼。
为了让她多吃几口饭,每天一日三餐他都亲手变着花样做,有营养又干净,装在饭盒里给她带到办公室,但凡休息时还会专门将饭送过来陪她吃。
身体不适,方宜的情绪也跟着七上八下的。有天晚上,她突然说想吃北川大学面包店里的栗子蛋糕。
她难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说想吃什么,郑淮明立刻就开车跨了半座城去买。
可晚上八点多,面包店都快关门了,栗子蛋糕早就售罄,连原料都没有了。
他急得直冒汗,眼看店里师傅要下班,只好买了两个印有北川大学面包店标识的、装蛋糕的塑料盒。然后跑了好几家外边的蛋糕店,才找到相似的栗子蛋糕,拜托店主把蛋糕切圆装进去。
深棕色的栗子味横纹奶油,点缀着红樱桃,底下是松松软软的蛋糕胚,看着一模一样。
可没想回到家,方宜才吃了一口,就发觉味道不对。
她眼泪汪汪道:“你骗我……这根本不是学校的栗子蛋糕。”
郑淮明自知理亏,耐心哄道:“店里已经没有了,明天一大早我再去买,一定买得到,好不好?”
方宜气得不愿再理他,缩进被子里背过身去,任他怎么说都不转过来。
郑淮明绕到另一边,指尖扒开被子的一条小缝继续哄。
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泛红,知道她最近一直吃不下,好不容易想吃一样东西还吃不到,这种滋味一定很委屈……他心里跟着也难受得紧。
“明天一早,我答应你,醒来就能吃到……”
他把手钻进去,小心地擦她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