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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双星轨道 > 第54章
  她的指腹一路滑过他的鼻梁, 有一点点突出的骨感。他睡觉时总是很安静,呼吸里混着洗发水和皮肤的温热气息。她笑了笑, 他身上那种好闻的味道,真的就像一块刚出炉的热面包。
  指尖停在他唇角, 她忍不住俯下身, 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
  他翻了个身,顺势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胳膊从她背后绕过, 手掌贴在她腰窝的位置。他的身体很热, 呼吸打在她的锁骨上, 在她身上蹭了蹭。
  她被他抱着,几乎动弹不得,却也不想挣脱。她把脸埋进他颈窝, 小心嗅着他的气息, 那好闻的味道让她胸口一阵阵发紧。
  她其实已经哭过好几次了。她多希望,就这样待在他怀里。多希望他这一刻醒过来,像从前那样喊她“老婆”、喊她“宝宝”。他们从漫长的沉默里走出来,他还是那个顾谨,她不用一个人离开。
  可是她不能。她得让顾谨回来。
  她正想从他怀里挣脱, 他就搂进了她:“天还没亮呢,你去哪儿?”他迷迷糊糊地问,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听见自己心跳得很快,但强撑眼泪软软地说:“我去厕所。”
  他“嗯”了一声,鼻尖在她脖颈蹭了蹭,便松开了她。
  替他掖好被角,她蹲在床边又看了他一会儿。
  月光依旧汹涌,黑夜将他吞没,她的告别悄无声息。
  她沿着山坡一路往上走,去找庄晓。她会暂住在那边,等沈医生把顾谨带走。如果期间他出了什么事,她会第一时间赶回小院。就像当初顾谨把她安置在杨姐身边,自己一个人住在天文台宿舍楼里。
  电话响起时,晨雾尚未散尽。顾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从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她哄着他,说不是不想让他送,怕他送了,她就真走不了。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至于吗?”庄晓红着眼,把一杯咖啡递给她。
  杯口升腾起一缕缕热雾,她的视线模糊了。远处的山脊线浮着淡金色的光,天正一点点亮起来。
  “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好?”她问,“我还要不要回他身边?”
  没等庄晓回答,她又低声道:“回去了,哪天我又疯了,他是不是又跟着疯......
  庄晓沉默了许久。天边已经渐渐亮了。
  “我昨晚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终于开口,“不如你先搞清楚,再决定吧。”
  “他高中的时候,好像......还不是孤儿。”
  ——
  高二那年冬天的一个早晨,他们正在上课,班主任突然进来,把顾谨叫了出去,说是他妈妈找她。
  那时班上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孤儿,所以一听到“妈妈”两个字,教室里一时间静得出奇。
  顾谨请了几天假,回来后也没多说什么,依旧沉默寡言,成绩很稳定。
  庄晓原本早已把这事忘了,直到那天叶星说起顾谨的原生家庭,她才想起那个片段。
  于是庄晓决定陪叶星一同回到顾谨的故乡。
  顾谨在校期间成绩优秀,形象也好,老师印象应该很深。她们决定先回顾谨的高中。
  这期间,顾谨起初每天还会给叶星打电话,偶尔叱责她没良心,偶尔关心她版权谈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可某天,他连信息都不回了。
  沈医生说他醒了,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简单收了几件衣服,就跟她一起走了。
  那天傍晚,叶星和庄晓也离开了小镇。
  “十年了,我好像是第一次一个人收拾行李出远门,好像第一次没有他在身边。”
  叶星坐在行李箱上,看着窗外滑行的飞机。
  庄晓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大学那会儿他不是赚了点钱吗?我就问他,要不要买个房投资一下。”
  “你猜他怎么说?”庄晓憋着笑。
  “他说:‘叶星没要。她只想出去玩。’”
  庄晓忍不住又笑出声:“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叶星也笑了:“他是真的挺一根筋的。”
  “我第一次知道他谈恋爱了,是你来教学楼接他那天。你还记得吗?”
  叶星当然记得。那时候他们刚在一起没几天,她想给他一个惊喜,特地跑到教学楼下等他下课。
  顾谨一眼看见她,就从人群中飞快跑过来。他那么高的个子,在拥挤的楼道里奔跑,动静不小,引得不少人看向她。
  他冲上来就牵住她的手。叶星小声说:“你同学都在看你呢!”
  “看你吧,我有什么好看的?”他说着还摸了摸她的头。
  叶星想甩开他的手,但顾谨直接扣住:“你干嘛?你不是说过马路要牵手吗?”
  “这哪儿有马路?”她压着声音气呼呼地说。
  “这有车。”他就没打算放开她。
  顾谨只是在她面前偶尔害羞,在人前从来不藏着掖着。
  “我们那天远远就看到你了,一看就不是我们学院的姑娘。”庄晓笑着说,“顾谨撒丫子就跑过去。我当时还以为是他亲戚,没人信他会谈恋爱的。”
  她说着笑出声:“那之后,确实不少女生都开始注意他了。好像那人突然就活过来似的,大家都开始注意他了。”
  “说明我眼光好。”叶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卫衣的帽子套上,松松地系了个蝴蝶结。
  她穿着顾谨的灰色卫衣,坐在红色的行李箱上晃着腿。以前出门时,他总会这么推着她走。袖口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混着洗衣液和阳光的气息。叶星鼻子一酸,眼眶悄悄红了。
  “我们在南极那会儿,他总要去看企鹅。”她轻声说,“最开始大家都觉得新鲜,还跟着一起去。后来就他一个人,还跟着科考队走挺远。我问他,干嘛老去看那么臭的东西。”
  “他说像你。”庄晓瞥了她一眼,偷偷笑了。
  “后来我在网上看到,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觉得她可爱,看到什么可爱的东西都觉得像她。”
  “你会回到他身边的,对吧?”
  ——
  沈医生说,顾谨很配合治疗,情绪也很稳定。只是他从未主动提起过叶星,也并不愿聊与她有关的事。
  落地的第二天清晨,叶星便和庄晓赶去他们曾就读的高中。她想尽快弄清楚顾谨经历了什么。
  教务楼里,张老师一眼就认出了庄晓,也很快想起了顾谨。
  “我当然记得他。”张老师看了眼庄晓,“还有你,那时候就是个刺头。”
  提起顾谨的家庭,她愣了一下。
  “说起来,那次确实很奇怪。”张老师回忆着,“他舅舅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妈妈要找他。让我通知顾谨赶紧回家。”
  她脸上浮起一丝迟疑。
  “我一直以为他是孤儿。他的监护人是他舅舅。那天之后,他请了几天假,再回来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叶星抿了抿唇,身体有些发凉。她从未见过他的家人。顾谨只是说关系不好,舅舅供他读完高中,后来他还了钱,就再无联系。
  她甚至连他舅舅的名字和住址都不清楚。
  “他舅舅我见过。”张老师说,“跟我母亲住同一个小区。记得有次开完家长会,在小区门口碰见他,我还特意问了顾谨妈妈的事。”
  “他说他姐姐在外地,身体不太好。当时我也想,是不是家庭有什么变故,孩子才这么沉闷。”
  空气陷入一瞬沉寂。张老师端起茶水,看着叶星说道:“希望你能把他拉出来。”
  她握了握叶星的手,眼神里有一种年长者的怜爱,“他是个特别好的孩子。但那种‘好’,像一个披着苦修带的苦行僧。”
  她转头看了看庄晓,眼角的皱纹带着笑意:“其实他可以不用那么好的。偶尔像她那样,逃逃课,和男同学打打架,也挺好的,不是吗?”
  她们拿着张老师写的小纸条,在一个破旧小区楼下蹲了一整天。每见一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路过,就上前问一句:“您是顾谨的舅舅吗?”
  太阳快落山了,风一阵阵吹过来,已经有些凉意了。庄晓蹲得膝盖发麻,忍不住说:“要不我们去街道办问问吧?你说都多少年了,顾谨当年还给人家打过一笔钱,人家没准早就搬走了。”
  叶星没回应,眼神死死盯着那扇斑驳的楼道门。
  掌心已经被她抠出一道道红痕。她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下一下按着。她已经听见自己的心跳了,像雨点一样敲在耳膜上,特别吵。
  脑海里盘旋着一个模糊的猜测,如果今晚什么都找不到,这猜测就会在她身体里像气球一样越吹越大,最后“砰”地一声炸开。
  天色越来越暗,楼道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了。
  她猛地抬头。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身材清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黑夹克。他的鼻子,和顾谨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