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梳妆台上放置的各种彩色石头,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嘴,“小家子气。”
选了半天,最后她只挑了一只卡地亚的豹头满钻手镯,来搭配她选中的米白色粗呢绢花套装。套装里面她没穿内搭,领口开得比较深,胸前的皮肤白皙透亮得惹眼,没有配饰的加持,反而有一种精炼干净的美。
为了更好地匹配这套气场全开的套装,她还特地选了一双尖头的白色红底鞋,没有任何庞杂装饰,极为精简大气的那种。
柔顺的长发整齐细致地盘在脑后,尽管没有造型师,她自己也能梳得一丝不苟。
她的眉骨很高,额头生得又饱满,完全不需要碎发的修饰和遮挡,整个人装束整齐,涂上鲜艳的唇色,气场拉满。
丛一看了看镜中娇艳欲滴的人儿,相当满意,不自觉微微抬了抬下巴。
等她收拾好一切,文时以已经在楼下大堂等着她了。
“走吧。”丛一稍微理了理头发,抬眼示意文时以可出发。
文时以目光扫见她胸口裸露在外的皮肤,多停留了几秒,又很克制地收回视线。
“怎么?你也搞封建老传统那一套?”丛一睇了他一眼,满不在乎。
“没有。”文时以并不是这个意思,又十分中肯地多补充了句:“只是觉得你很漂,穿得也漂亮。”
港岛上对她容貌的赞美总是多到泛滥,她向来是照单全收的。她对自己美很有自知之明,也从来不吝啬扭捏承认自己的夺目和美丽。
只是文时以忽如其来的夸赞是她意料之外的,她诧异了三两秒,望向他微微挑动了下眉毛,上下扫了他一圈,回敬了一句。
“你也不赖。”
伊斯顿庄园在城郊,离他们住的酒店很远,倒是文时以在伦敦的一处别墅就在这个庄园附近,但据她托罗意璇从文紫嘉那要来的详细版资料来看,文时以在伦敦无论是出差还是暂时落脚都几乎从不会来这边。
明明不远处就是自己亲妈的地盘,但是文时以却像是故意要避开一样。
坐在宽敞的车后座,丛一的余光不时瞟向一边坐着的文时以。
他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太大区别,不处理工作的时候极度安静,几乎是连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连呼吸都板正一丝不苟,活像个假人。
只是今天,他大概是有些轻微的焦虑。
他没太表现出来,只是指头在膝盖上来回勾画了几次,这样细微的动作被丛一捕捉到了。
“你在想什么?”丛一不藏事,戳破了。
文时以诧异了一瞬,他是没想到丛一看出来了。
紧张倒也谈不上,只是像是在做一件许久不做并且又不太擅长的事,略微有些陌生,而这种陌生感会带来一些心理波动。
对,他觉得见亲生母亲,更像是行程表上的某一项工作,还是一项他并不太擅长的工作。
“见的是你亲妈,又不是外人。”丛一不解。
港岛上世家大族的先生太太们貌合神离亦或者是分崩离析才是常态,恩爱幸福像丛敏兴和殷媛瑷一般的实为少数。
私生子私生女,家里兄弟姐妹争家夺产,重组又崩坏的事她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
更何况文家是出了名的家风清净,文兆锡和sephora(丝芙兰)算是实打实的和平分开,没闹出过什么出格的丑闻,文时以到底还是他们亲生的唯一的孩子,这一点走到哪都不会变。
普通探亲而已,完全不值得有什么情绪起伏。
文时以这么强势不好惹的男人,何故会不自在?
难不成他是个外强中干的妈妈仔。
“一一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文时以敛了敛神色,不敢再放松,看向丛一随口一说。
“嗯,还可以,今天早餐送来的苏格兰蛋火候掌握得不错,很好吃。”丛一坦然应下,回味了一下美妙的早餐,凤眼里荡出几分满意的笑意。
“你不紧张就好。”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妈咪从小就和我说,谁娶到我是他的福气。这门婚事若真论起来,你当是比我更看重在意的。”丛一说得极自然,甚至不忘安抚文时以一句,“不过你放心,我们在游轮上说好的,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我会配合,所以你也放松点好喽”
明明是她作为未婚妻第一次上门拜访,她的状态倒是比文时以还要自在。
自夸的话在从她嘴里讲出来一丁点违和感都没有,口气里的骄傲和自信反倒是极度大方坦荡。
文时以听了认同地点头,没有任何反驳的念头。
车子进入了隐秘的半山公路,周围的绿化带越来越茂密,绕过两个弯道,视野才变得逐渐开阔,庞大敦肃的整座庄园才慢慢映入眼帘。
从外围到庄园的中心建筑群还要经过一大片空地和人工湖,驶过小绿桥,约莫又有几分钟的模样,车子才缓缓停了下来。
有前来迎接的庄园管家主动为两人开了车门。
丛一踩着白色高跟鞋稳稳地踏在细砂砾遍布的平地上,抬眼望去。
昨晚下了一点小雪,今日整座城都雾蒙蒙的,古老的庄园掩映在雾气弥漫中,更添了几分神秘晦涩。
庄园体量不大,整体是灰白色的,很经典的上世纪欧式古堡型建筑,没有过分在墙壁外观的粉刷上下功夫,而是尽可能保留了老庄园的原貌,一砖一瓦都能看出岁月腐蚀过的痕迹却丝毫不显破败。外围墙篱上爬满了干枯的藤蔓,看着应该是蔷薇,只是冬日里还开不出花来的,肃杀一片。
主建筑群前有一大片花圃,中间簇拥着白色浮雕喷泉足足有四五米高,最顶端是云中天使的造型,从正面看过去,像是在拱手欢迎光临这座百年庄园一样。
管家叫侍从过来代为停车,丛一挽着文时以从大门进入,走上楼梯,又迈进回廊。
主建筑群外的回廊是缠绕半开放式的,整个回廊的内侧墙壁以及穹顶都雕刻着色彩浓郁的传统壁画,有几分卢浮宫顶的绚烂艺术情调。
丛一很喜欢这种调调,一路走过去,双眼近乎是应接不暇地看全了目所能及范围内的所有庄园景色。
欧洲的庄园别墅从前上学时她参加各种舞会晚宴去过不少,包括vinay家里在伦敦以及爱丁堡的古堡和别墅她也是住过的。
这些建筑大多风格迥异,各有滋味。但像伊斯顿庄园这般干净内敛的,倒是独一份。
走到最前厅的时候,文时以的脚步略微停顿了半秒,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侧的女人,像是无声的询问。
“走吧,文先生。”
丛一镇定自若,微挑眉笑了下,完全不紧张不说,反而像是激起了某种斗志。
她向来是这样,场面越大,人越多,她越自在兴奋,是天生享受目光的那类人。
此刻,他们手挽着手,站在庄重高大殿宇门前四目相对,颇有种气场全开的意味。
文时以有点被她的情绪感染,心头那点轻微的焦虑被吹散,灰蓝色的眼眸里透出淡淡的笑意。
然后下一秒,有人为他们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整个一楼特别大,哪怕是放置了诸多家具依然显得很空旷,空旷到连高跟鞋的脚步声落在地面上都有会咚咚的回响,听得人心慌。
从门廊经过,丛一挽着文时以,终于走到客厅。
客厅朝着正门最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优雅的中年英国女人。
女人金色的头发烫了非常精致的波浪卷,不太长刚刚好到肩膀,没化浓妆,皮肤却格外好,整个人又白又亮,想来文时以这好面皮应该也由此遗传来的白人基因。
完全不像港岛上那些上了点年纪珠光宝气的豪门阔太太,女人只戴了一对光亮圆润的黑珍珠耳环,穿着最简单的素色连衣裙,领口处装饰着一支郁金香胸针,旁的复杂的一律没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微笑着看两人走进来。
走得近了些,丛一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简直和文时以一模一样,只是她眼里的眸光更温柔更清澈,周身上下没有半点贵宝的雕饰,也没有华服的加持,整个人却带着十足的优雅和生于世家贵族之中侵染在骨子里的知性与涵养。面容虽然有轻微的岁月痕迹,却并不显老,反而多了几分时光沉淀的娴静。
“phelan,好久不见。”sephora起身,走上前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文时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中文说得相当流利,“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