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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彻底瞎眼的朱雀依旧身披袈裟, 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苟延残喘。
  “还有孩子们,我的三公主那么可爱、我的皇太子那么聪慧, 都是因为你们……”
  “母后说得没错, 你和你母亲都是妖孽!”
  真是可笑。明明朱雀院都不愿意探望母亲、宁可不见“爱女”三公主也不动身去皇太后娘家,却还是时时没有忘记皇太后当年的诅咒话语。
  他真的好在意哦。
  那些笼罩在他的童年和青年的阴影……源氏、桐壶帝, 还有年龄足以做他的孩子的冷泉。
  “行了,我也没心思和你叙旧,今天我会带走当年弘徽殿皇太后给你留下的侍奉的人手,你就在我们的‘保护’下好好待着吧。”
  “要不是皇太后那个都七十多岁的老人颤颤巍巍求到我这里,我也懒得看你。”
  冷泉鄙夷地看着朱雀:明明一直在享受母亲的庇护,却不愿意承认。
  恶心心。
  “哈哈哈, 你觉得你是赢家吗?我的被父皇和命运偏爱的另一个好弟弟。”
  被囚禁多年、如今连身边亲近的侍女都即将被换走的朱雀依旧在笑,笑得那么不合时宜, 似乎是胸有成竹。
  “你现在都三十岁了吧,膝下就一个‘没用’的公主,以后皇位不还是我儿子的?这天下不还是归我朱雀一系?”
  “连你的独女日后都要看我的孩子的脸色生活,你到底在威风什么啊?”朱雀讽刺。
  “哦,朕就是威风,你就等着看朕能不能威风一辈子吧。”
  冷泉起身,阳光打在他白皙清俊的侧脸上,对着淑子能笑出蜜糖的深琥珀色眼睛此时泛出了阵阵冷意:
  “朕的女儿,才不是没用的公主。”
  冷泉一字一顿。
  她是我唯一的血脉,是富贵荣华的拥有者。
  .
  好人不一定长命,可是有两个祸害却是真能苟活。
  六条院的神仙鱼在众人的惊呼中扑腾了许久许久之后,源氏终于睁开了双眼、虚虚弱弱地恢复了生机。
  “那么深的伤口都能活下来,一定是先帝和上天庇佑!”
  明石姬的母亲由衷地为弱柳扶风的娇花女婿高兴。
  左大臣也和源氏神同步活了下来,他的儿女们看着左大臣被包得像是木乃伊一样的胸膛终于有气进出后也松了一口气。
  “父亲好好养病吧,都多大岁数了,别逞强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没人会为难咱们家的。”
  “都说了,比起那些没用的兄弟,我才是顶梁柱。”
  弘徽殿女御又双叒叕在冷泉的放任下请假回家了,带着小妹近江君照顾父亲。
  这些年,不管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是受到了淑子对她不想生娃的“奖励”,她每天的排场足足的,还在弘徽殿开辟了蹴鞠场,没少和妹妹玩一些“乡下”的游戏,很是舒心。
  年纪增长后,她也意识到在“不生孩子”这件事上尚侍对她的满意。虽然还是没事不想太亲近对方,但她隐约明白:只要不作妖,尚侍能保自己永远的荣华。
  好吧,她大慈大悲,愿意让父母“啃小”。
  “我比那个吃资源的丢脸又晦气大哥争气多了,从小就是。”
  “幸好进宫的不是他们,不然像大哥一样一个不小心招惹到鬼魂,然后刀了陛下可如何是好?咱们家真是应该感谢我啊。”
  依旧不想理会他人面子的女御彻底完成情绪外耗,和青着脸的父母得意洋洋、大言不惭,那尾巴都要上天的样子轻轻松松获得了小妹妹近江君崇拜的目光。
  比那些兄弟们有眼光多了。
  女御对近江君十分满意。
  .
  这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还是苟活下来了,虽然有所预料,但冷泉还是想呕。
  于是他真呕了。
  季节更替的时候,整个内里平安无事,就连女官们散养的猫都油光水滑,只有柔弱冷泉生病了。
  淑子:都说了让你和承子一样吃鸡蛋,你就喜欢喝白粥,就因为有家的感觉是吧?(见《病与兵》章)
  面对养母的爱心补汤(这回是真补汤!),冷泉无所谓:“也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就好了。”
  “我就是总觉源氏晦气。”
  “当年克母后,如今克我。”(见《身世》章)
  “现在没心情和皇太子眉来眼去了,却又让明石夫人进宫陪桐壶妃了,谁不知道他在等孩子出生后押宝。”
  果然,对冷泉隐瞒他和源氏的真实关系,真是为淑子省了不少麻烦。
  “还有左大臣,还想着给他那个二儿子红梅求官职,真是钻进权眼子了,怎么源氏就没把他弄死……”
  不愧是打不死的小强二人组啊,还不能起身呢,就又开始搞事情了。
  冷泉很是看不惯。
  “想想他们之后还能帮着承子当杀鸡儆猴的‘鸡’,别生气了。”淑子就像安抚幼年的小冷泉时一样劝慰现在这个大冷泉。
  “承子还是太小了啊……”
  想起宝贝女儿的年纪,连着裳都还没举办,冷泉感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淑子为冷泉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补汤。
  “已经百年来都没有女皇了,直接推承子上去是要有个过程的。”
  “况且,眼下有个黑锅需要咱们的皇太子接住。”
  在冷泉虽然因疾病疲惫但是越来越明亮的眼神中,淑子说道:
  “无论是阴阳寮的大师,还是有经验的农人、甚至有耕地的和尚等人,都按照经验判断明年京郊会有不大不小的旱灾饥荒,在外面的安倍大师也夜观天象、送信预告。”
  “国库的粮食是够用的,我们能保证百姓不会因此丢掉性命。可天灾这种事情,明明我们不可控,却是需要帝王下罪己诏的。”
  “我的孩子们肯定不能说自己无才无德,不论是你还是承子。”
  “所以……”
  冷泉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了。
  “所以,让那个皇太子登基,之后德行不够引来老天惩罚的人也是他,可以早早退位的也是他。”
  “正好借着这个天经地义的由头把咱们看不惯的一波带走,让承子有成长的时间,也拿这些现成的老家伙们练练手。”
  “是啊。”淑子含笑看着冷泉。
  “我们的承子如今年纪不大,正好可以在他登基的时候立为皇太子,之后那边下了罪己诏,承子就能上去了。”
  “可是我在清凉殿住习惯了,才不想离开呢。”躺在病床上的冷泉伸出白皙好看的手,撒娇一样地拉着淑子的袖子。
  “都多大人了。”淑子为他盖好被子。
  “他这个皇帝约等于无,咱们想不动弹就不动弹。”
  “让他继续在东宫呆着吧,住在清凉殿的只能是你和承子。”
  “嗯。”
  冷泉这才高兴地起身,大口喝下了淑子送来的补汤,笑着送走淑子。
  “陛下继续喝吗?小人为您热热吧。”他身边的侍女很贴心。
  “啊,你热热吧,朕会喝完的。”
  即使无人提醒,冷泉也心甘情愿地喝下了养母送来的汤汤水水。
  朕也不是真的傻啊,我的母亲。
  过了这么长时间,有些事情,猜也能猜出来一些吧。
  兰君大夫的汤药我喝了那么久,真的有用吗?
  可是为了您、为了承子,我依旧选择装作毫不知情。
  我们曾经相依为命、我们现在彼此需要、我们共同托举着唯一的孩子。
  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地伪装太平。
  十年前的我还想着有个男孩,可现在的我,只怕后面的孩子会让我不自觉地偏心、进而薄待越发优秀的承子。
  既然担心自己偏心,那就不要有其他的孩子了,这样,我们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今年的草木长得真好啊,不知明年祭祀的时候,会不会有更加旺盛的草木呢?
  “父皇,您看我写的东西——”
  快十二岁的承子拿着工工整整的作业,高兴地向冷泉炫耀在博士们那里得到的夸奖。
  “来吧,好姑娘。”
  身体舒服多了的冷泉和承子讨论了学问之后又玩闹了一会儿,承诺给女儿亲手画踏春的风筝,是前些日子救下来的伤了翅膀的小鸟图案。
  “父皇身体马上就好了,我可真高兴。母后早就准备好了宴会,就等您宣布恢复健康呢。”
  在爱中长大的承子十分高兴于父亲的身体健康。
  “不。”
  承子像秋好和藤壶母后一样美丽的眼睛中倒映出了冷泉微微摇头的样子。
  “父皇还没有痊愈呢,等到提前主持完你的着裳仪式之后,一直到明年春日的贺茂祭,都需要好好静养。”
  在承子一开始惊讶、随后猛然意识到什么、变成激动的眼光中,冷泉肯定了自己的决心:
  “朕身怀有恙,特许成年的内亲王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