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薛宝钗教养长大的,这般言行,像极了她的沉稳冷静。
同时,他回想着从小便在姑姑身边长大的大小事宜,终究还是有些蛛丝马迹被他找到。于是他就派了心腹去连家,说了今天的事,请连进帮他做主。他是不会轻信一面之词的。连进来了,两方对峙,才有意思不是?因为这也是薛家的事,他还叫人请了薛蝌来。有个证人更好。
之后,他就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这自称是他亲弟弟的人讲述。
果然他提到,父母是为了让他过上好日子,才忍痛将他送了人的。如今家里穷苦,家中银钱被另一个兄弟拿去赌了,父母忍饥挨饿。因为有知道事情真相的同乡人在京城某家酒楼做伙计,看见了与薛家兄弟几个长大极其相似的薛礼,便写信给薛家。这才有了薛家兄弟来寻亲的一幕。
“我也不求你认祖归宗。只求哥哥你看在父母费心费力的份上,将他们接来京城,安度晚年。我们这些无用的兄弟,就不求哥哥的照拂了。”
那人说着,眼睛却是一直瞟向薛礼。
薛礼仍旧是无动无衷。
那人暗自咬牙,再次哭诉父母的不容易,还说他们日日夜夜被人买走的薛礼,唯恐他受了委屈或是有了危险……
“要是爹娘知道你这样,肯定是开心的。他们就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那他们就没有遗憾了。”那人很是情真意切地说道。
“哦,那你来这儿,到底是想做什么?”薛礼倒是反问了他。
“我……”
“他是来找你借钱的!”一道更为年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同时还有他咚咚的脚步声,“将家里银钱与田地都赌没了的人,是他,可不是他嘴里的其他兄弟。爹娘也是被他气的。”来人年纪比薛礼还小几岁,面容倒是清俊些,与薛礼倒是更加的相似了。
他也不好意思看薛礼,只是径直地走到那人跟前,“三哥,你快些跟我走!是你答应了我,来这边只是找事做的。你怎能出尔反尔?”
见自己的好事被弟弟破坏了,他也不装了,甩开手来,哼道:“薛四!你别装好心了。你不也是看了同乡老铁壶的信,才想着来京城的吗?不也是想蹭咱家这位飞上枝头的兄弟的光吗?”
“你!我并没有。”薛四虽然也希望与薛礼相认,却没有占便宜的心思。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占人便宜,那不是君子所为。
此时,薛宝钗与连进来了。带着那封亲缘交割合约书来了。薛蝌紧随其后,也过来了。
“礼儿,把你媳妇也叫出来。”
等骆氏出来后,薛宝钗才让小厮读了信,又叫薛四两人近前了看。但信还是在有些功夫的小厮手上的。若是谁有坏心思,想撕掉那合约书,那就别怪小厮拳头无眼。
薛三果真想动手,却被小厮飞快地躲开,他自己反倒是差点扑到前面的桌角上。
“这份合约书,可是在衙门记录在册的。即便这一份毁了,衙门那边还有两份儿。而你们还会被抓去大牢,住上个十天半月的。”薛宝钗缓缓地说完,就叫人送他们到院子里,而后小声地与薛礼道:“今日也算是有缘,看他们也怪可怜的。当初你姑父可是给了他们家一百两银子。也不知他们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日子还是没起色。你便送些银子给两个弟弟,从此也算是了了前缘吧。”
薛礼点头,给他们两个每人送了十两银子,另给了十两银子给薛四,算是给亲生父母的补偿,“从此,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薛四满脸愧疚地离开。而薛三还不满意,临走前,还瞪了一眼薛礼。
“这人毫无羞耻之心,学得派人注意着,免得打着薛家名头去做什么不好的事。”一直默不作声的薛蝌忽然说道。
薛宝钗深以为然。
后来果然是去赌了,没钱了,还说要记账,记在薛礼头上。
薛礼不承认,后来是薛四凑了钱,还把薛礼赠送的银钱都搭了进去。
薛四忍无可忍,写信告状,说他败光了所有银子,让父母叫人将他绑回家里去。没想到,薛三没送走,倒是让薛四父母包袱款款地来了。
等人来了,竟要赖在薛府,又哭诉当年不易,才不得不将薛礼送了出去。言语里,尽是对连进的污蔑。
骆氏极其生气,与薛礼说,“这样的人,能抛弃你一次,就能弃你二次三次。他们心中的宝贝儿子,绝不是你。现在若是你认了他们,凭他们的能耐,在京城里准能坏事。到时候,可就连累到了你。连累你我倒是不打紧,可别让咱以后的孙儿考不了科举,进不了庙堂!”
不能参加科考,是薛礼心中的大遗憾,听到骆氏的话,到底是下定决心,将人送出了京城。
他是怎么让那家人心甘情愿地离开的,旁人也不知道。只知道薛礼送了人,回来后,脸色很不好,并下令以后再来什么薛家人,一律打出去即可。
骆氏见他如此,反倒是放下了心。这说明那家子定是说了什么话,露了心思,让他失望又生气的。
薛宝钗见此,更加的放心,更加用心地打点连家的事,好让儿子外放时能够安心。二十年后,连绍的官越来越大,后来薛宝钗也因为儿子连绍有了突出的功绩,被皇帝特封为五品宜人。
之后,连绍当了正二品的两湖总督后致仕。薛宝钗的青云之志,到底是叫她儿子实现了。尽管还是有诸多的不甘与不平,到底是因为儿子,心中有了安慰。
因为多年前堂妹薛宝琴,就因为夫君得势,得封三品淑人的。那一年,薛宝琴也才三十岁。得知这个消息时,薛宝钗到底意难平,去祝贺时,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了。没想到,多年后,自己才得偿所愿。
当年,薛宝琴与柳云池说了这事,“我这个堂姐姐,自小心高气傲,面上是从容大度的,但心里却是拧巴执着得很。可惜了她一向的远大志向。”
“这有什么?她能得连姐夫的爱重,也算是幸运的了。”柳云池搂着薛宝琴好笑地说道,“我的好淑人,今日得封诰命,可有何感想?”
“哎,很是欢喜。但是我又想,若是我也能去当官什么的,定也能为我的夫君挣个诰命名头回来的!”
“哈哈哈!”柳云池扬天大笑,“好志向。我瞧着你的志向,可比堂姐姐的要高呐!”柳云池也知晓薛宝琴的才学很不错,所以也是真心夸她。这让薛宝琴心情越发的好。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认可了,那岂不是更大的幸运么?
柳云池后来还鼓励她,学着惜春那般或作画,或写诗作,或者也能留名青史?
薛宝琴觉得不错,便去寻了萧珉儿与黛玉,以及三春并薛宝钗、邢岫烟等人,悄悄地弄了个学社。
“宝琴姐姐这个主意好。”萧珉儿点头,“我们这些女子,能学了许多东西,但外面许多女子却是连字也不认得的。我们也不求教出什么大家来,只是想让许多孩子来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也算是行善积德吧。”
大家都点头。至此,她们的学社,不仅仅是几个闺阁女子玩耍的地方,而是为了救助可怜女孩儿的地方了。
“我与珉儿出庄子,怕是不妥。你们谁有空置的,倒腾一个出来。我们就弄个女义学吧。每日都教她们认字半日,剩余半日,就教她们做些针线活罢了,也能学一门手艺?绣娘师父,我倒是可以挪出几个来。”
迎春性子最为谨慎,她提议让家里的主事的,谁去与皇上说了此事,在皇家面前过了门路,也不算是坏了朝廷规矩。
最后倒是成了皇后主持的女子义学,专门教导穷苦百姓家的姑娘识字、学艺。这让皇家的声誉,在民间更加的高了。
虽然学社办不成了,却为那些苦命的孩子做了件大事,黛玉、萧珉儿她们都高兴极了。特别是薛宝琴,因为事情是因自己而起的。更是自豪得不行。
柳云池见她如此娇媚,倒是更爱她了。所以,外人想要送他女人以讨好他,反被他厌恶,也曾成为京城一大笑料。
薛宝琴过得好,作为兄长的薛蝌自然高兴。
至此,更是用心与卫三娘过日子。只是时常可惜,自家的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总喜欢拨弄着算盘子,像足了薛家人。
“倒是委屈娘子了。我不能为你挣个诰命夫人,你儿子也不能。”薛蝌内疚极了。
卫三娘倒是无所谓,只要自己的丈夫与孩子都安康富足,有无诰命,她不在乎。
“能遇上你,就是我的大幸了,焉能求取太多?”卫三娘抚摸着薛蝌的面庞,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谢谢你,薛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