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呢?为什么是黑色呢?
他不知道,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高高的房梁,垂直向下的脚尖,绳索多余的那一长截随风飘荡。
于是已经硬了很久的尸体也在随风飘荡。
那是谁,为什么要上吊,为什么要放弃生命?生命来之不易,为什么要轻易放弃,有什么过不去的一定要这样选择放弃?
他很想问问那句尸体,很想跟它说,你难道没有在乎的人了吗?
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你受了什么冤屈,你要如此?
沈絮的话如一道炸雷,猛然将林安寿从画面中拉出。
“死人,才没有心跳。”
林安寿摇了摇头,嘴唇微微颤抖。
“我,我不是死人……”
“师兄,我们做过多少年的好朋友?”
“很,很多年。”黑雾忽然收敛了一些,似乎是因为林安寿担心伤害坐在旁边的沈絮。
“师兄,你的眼睛不是哭瞎的”,沈絮忽然将手盖在林安寿眼皮上,“你没有瞎对吗,你只是一直不睁眼,一直不醒来。”
“你最后一次见我,我多高,我是什么样子?”
“最后一次见你……”林安寿喃喃着,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你……你在笑,你跟我一起,一起炼丹,你比我聪明,比我快,你说,你帮我。”
沈絮听见这段话心中骤然咯噔了一下,一阵很不好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他强压下不适的感觉,继续引导:“那你喜欢看我笑吗?”
“嗯”,林安寿把头转向沈絮的方向,沈絮看见他蒙着一层翳的眼睛里面有红色的水光。
“那我现在笑,你要看吗?”
林安寿露出明显的挣扎神色。
“十年了,师兄。”
“你不想再看一看吗?”
“我…我……”林安寿的眼睛里流出血泪,“我忘了怎么看了。”
“那你要记得想起来,下次见面我再笑给你看。”
沈絮走了,回了太上殿。
林安寿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坐了很久。
黑雾又开始蔓延了。
那个吊死在房梁上的人终于有了面容。
他长着一张林安寿的脸。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上吊,为什么?”林安寿问着自己。
“因为……因为”,黑雾越来越浓郁,里面渐渐凝聚出一个黑色的沈絮,“因为他,因为他骗我。”
“我们,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们不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你为什么要吊死我?”
“师弟……”
血泪越流越多,最终铺满林安寿整张面孔,“我回来,是因为你啊……”
黑雾越来越大,渐渐扩散出去,黑雾中一切光源都被吞没,与鬼村的永夜一模一样,只是雾中的林安寿不再佝偻着身躯,也不再是老人的形象。
他牵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扎着双马尾。
这姑娘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在回宗前这小姑娘就不见了,只是没人在意罢了。
如果修复“她”烂掉的脸,就会发现“她”的脸与沈絮一模一样。
那赫然是一个幻想出的女孩打扮的沈絮!
“她”脸上那些疤不是天花留下的疮,是一只怨气极深的鬼王对其“表里不一”的深恶痛绝。
他在自己的梦里毁了这张漂亮会迷惑人的脸,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还将自己的仇人留在身边陪他做梦做了整整十年。
他本来可以一直在梦中不醒来的,可现在是沈絮自己把他唤醒的。
那就怨不得他了。
……
恰逢此时,一个仙侍路过。
“欸?天怎么忽然黑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流着血泪的林安寿!
“不好了——!快来人啊!快去告诉峰主林师兄发狂要暴走了!”
第51章 他给师尊骂爽了?
【沈絮准备去合欢宗取经?】
沈絮并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个什么逆天大麻烦。
林安寿终究是鬼王, 三长老还没赶过来,他就彻底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 一只鬼王绝非是普通长老可以解决的,哪怕是宗主段玉生去了, 一个不慎也得重伤。
沈絮通过传送阵, 回到阔别数日的小院。
推门的时候, 手上有些阻力,他疑惑地低头看, 才发现门边生了很多杂草。
这是怎么了?师尊在家里吧?在家干嘛不收拾院子?
他不免有些担心,踩着一路高高低低的杂草过去, 心中的担忧更深。
到底是怎么了?都已经下黄昏天有点黑了,师尊也不点灯, 难道是不在家吗?
三长老没告诉师尊他今天回来吗?
“师尊?”沈絮站住脚, 再走下去也没意义了, 与其到处乱找, 还不如直接喊人出来, “您在哪啊?师尊?我回来了。”
久久无人应答,沈絮语气不自觉有点急促起来:“师尊!你在哪里!你说话啊!”
沈絮心跳慢慢增速,脑门上急出虚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慌,他从来没有那么慌过, 哪怕是被追债的时候。
“师尊,师尊你在哪, 我找不到你”, 说着说着,他竟然带了一点糯糯的鼻音, “呜呜呜,你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你还吓我……”
沈絮喊不出来人,就到处乱找,杂草不过数日就长得快有人高了,他拨开那些迷了他视线的草丛,脑袋转来转去地寻找。
沈絮现在的着急程度不亚于在商场走丢找不到家长哇哇大哭的小孩。
他找了很久,杂草实在是太多太密了,他一直走到草丛深处,才看到有一抹白。
一时之间,他心情颇有点复杂,自己也说不好自己都产生了些什么情绪。
虚惊一场的喜悦?
小别再叙的期待?
可为什么呢?他明明跟师尊就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甚至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絮怔了一会,才在越来越响的心跳声里找回自我。
为什么已经找到人了,已经不着急了,为什么还在心跳加速?
为什么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他竟然是这样一种怯懦驻足、不敢近前的莫名情绪?
祁白辰身上只着亵衣,侧在躺椅上,似乎是睡着了。
沈絮又走近了一点,才发现躺椅边上有两只空酒坛。
“师尊”,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眼眶有点酸,他轻轻道,“我回……”
话没能说完,祁白辰忽然睁开眼睛,扯着他的腰带把他拉近,然后把他整个人都捞进了怀里。
沈絮有点懵,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趴在了师尊身上!
方才的担心顷刻烟消云散。
干嘛!这是要干嘛!光天化日!醉酒了就可以乱来吗!
酒后乱性可不是君子所为!
“不要不要”,沈絮撑着祁白辰的胸膛,慌乱地想要逃走,“不要啊师尊,您别摸我腰,别摸,啊——”
“阿絮……”祁白辰的声音低哑,微微有些颤抖,“你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干脆走个几百年永远不回来,你就让师尊一直等你,一直等,等到死。”
沈絮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不敢反驳,他跨坐在师尊腿上,明显感觉有东西在慢慢复苏。
不要啊!他真的没准备好!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还没成道侣他不接受同房!
“师师师尊,您您您行行好,快收了神通吧呜呜呜!”
那东西抵着他,太吓人了!
祁白辰不理,只是轻轻将手搭在小徒弟细细的后腰。
这腰太细了,他一只手掌横过去就能完全盖住。
仿佛只要用力一握手掌,就能将它掐断似的。
他不紧不慢压着徒弟的腰贴紧自己,“你说话,你答为师,你是不是打算让为师等你等到入土为止?”
“不是不是,您可以不等我的!不不不我是说,我没这个打算!真的!”
沈絮算是看出来了,师尊喝了点小酒,就又开始发疯了。
他是一点不敢招惹,生怕师尊嫌摸他腰还不够,改摸他屁股。
他一个没忍住可能给师尊一巴掌。
然后,惨案就会酿成。
他真这么干了,大概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都直接认怂了,万万没想到师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的什么压根不算数,师尊怎么理解才算数。
祁白辰阴冷地笑了一声,“好,好啊,真是为师的好徒弟,竟真想着让为师入土呢。”
沈絮脑袋上缓缓冒出一群问号。
???
!!!
混蛋啊!跟他玩文字游戏,欺负他没文化!
“哇呜呜呜——”沈絮一下就哭了,“我,我没怎么读过书,你,你怎么这样欺负人呢?”
他觉得师尊实在是太恶劣了,故意胡搅蛮缠,一点道理都不讲,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