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大家又笑开了。
  王忠勇脸热烘烘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杯杯灌酒,道:“我敬你们一杯,来,喝。”
  傅霁景是王忠勇特意请来的主婚人,此时也捏着酒杯上前,与王忠勇祝贺了一句,又道:“我另有成婚贺礼送给新人,还请看看外面。”
  一行人不解,走到街道上,却发现此处不知何时摆满了焰火。
  奴仆们站在焰火旁边,手中拿着火引子。
  傅霁景对杏安点点头,杏安高声道:“放!”
  引线被点燃,刹那间轰轰轰几十、几百声,好似地震了一般,半昏暗的天空中刹那间同时出现几百朵形状、颜色不同的焰火。
  五颜六色的色彩照亮了人们的脸和眸子,让繁华的汴京城变得更加热闹、喧哗。
  众人与百姓们看得都惊住了。
  傅霁景笑道:“愿以半城焰火,贺你们这对新人永相守。”
  说完,他却看向了柳金枝。
  柳金枝立在门槛处,眉眼被这绚烂一刻照亮,艳丽无双。
  似是感受到傅霁景的视线,她下意识看过来。
  二人视线交缠相融,各自都看出了对方眼底里流淌着的绵绵情意。
  柳金枝上前两步,看向面前的温润郎君,笑道:“今日的焰火很好看,有劳你费心准备,我想新人们会很欢喜。”
  “那你呢?”傅霁景声线轻柔温和,像一缕清风,“你欢喜吗?”
  柳金枝眼眸波光闪烁,却不偏移视线,笑道:“嗯,我亦是欢喜。”
  “我认识一个焰火大师,他说最好的焰火可以做到层层递进。”
  傅霁景笑着拂去柳金枝肩膀上一片落雪。
  “到时,我们还要一起看,好吗?”
  这句话像是在与柳金枝做什么约定。
  柳金枝一笑,点头道:“好。”
  傅霁景垂下眼眸,与柳金枝相视一笑,脉脉温情,自不必多言。
  而望着焰火下傅霁景与柳金枝的绵绵情意,林勤和李二田双双感叹:
  “唉,有个心上人真好。”
  林勤苦笑:“怎么就我一个人光棍到如今呢?”
  李二田默默叹气,道:“兄弟,有我陪你。”
  林勤看了李二田“粗犷的身躯和娇嫩颜色的衣裳”一眼,更加疑惑不解:“你光棍还有理,但我光棍就没理了呀。唉,上天不公!”
  李二田:……
  李二田翻了个白眼:“有时候真的懒得和你们这种大老爷们儿讲话。”
  转过头,正好看见阿芹坐在不远处,正在默默的抬头观赏焰火。
  李二田问:“阿芹娘子,你可有意中人么?”
  阿芹愣了愣,扭过头来,无奈一笑:“没有。”
  “我看你在此黯然神伤,还以为你像我们一样,是触景生情了呢。”林勤探出脑袋道。
  阿芹更是笑的无奈:“别拿我打趣了,我确实没有心上人,只不过看到这幅景象,倒是想起幼时在家时,我最期盼的就是年关,可以和家里人一起看焰火。”
  二人闻言,都想起来阿芹好像是在逃荒的时候和她家人分散的。
  辗转多年,阿芹一个人流落在汴京城,而她的家人大概率还在老家。
  天涯咫尺,怀念却不得相见。
  真是绞痛游子心肠。
  李二田道:“为何不回去看看呢?”
  阿芹犹豫:“时隔多年,我也不确定我的家人们是否还在老地方。”
  “要是实在想念,不如就去老地方看一眼。”李二田用右手撑着下巴,“若是不在,那就回来,从此把汴京城当家。若实在,便是一家人团聚。怎么都很好。”
  阿芹眨眨眼,陷入了沉思。
  *
  王忠勇和花吉团成亲了,柳金枝大手一挥,放了他们七天假,带薪去度蜜月。
  这七天他们向其他酒楼租借了些人手暂时顶上,但由于磨合问题,小饭馆的伙计们还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
  于是“回老家探亲”这个念头一直在阿芹脑海中盘旋,却一直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好在也是这段时间给了她再三思虑的机会。
  直到七天后,王忠勇和花吉团回来,阿芹将找上柳金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彼时柳金枝正在研究食谱,闻言,她翻书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阿芹。
  她意识到,阿芹不像王忠勇和花吉团,孑然一身,只有彼此,所以可以利落在汴京城安家。
  阿芹是有自己的老家的。
  柳金枝按住书页的手摩挲了两下,道:“什么时候启程?”
  阿芹微微一笑,道:“早一点吧,兴许刚过年关我就能看见家人们了。”
  说着,她从自己的袖子里面取出一本书,恭恭敬敬的递给柳金枝。
  “东家,当初我说过不会学成了就走,我这两天也一直在思考怎么报答你对我的栽培。”
  “这本书里面是我所知道的,有关山西菜的全部配方,我写下来,交给你,你可以在那些小学徒里面选一个人学会它。这样就是我走了,小饭馆的生意也不会受影响。”
  一个膳工的食
  谱是不会轻易交给其他人的。
  柳金枝捏着这本厚厚的书,就仿佛捏到了阿芹深厚的情谊。
  她知道阿芹是舍不下他们的,同时饭馆里的每个伙计也都舍不下阿芹。
  比如现在,阿芹在和她商量离开的事。周围的伙计看似各忙各的,可眼神都在往这边瞟,眼底都有些舍不得和哀伤。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柳金枝拍了拍阿芹的肩,“我知道你想家了,所以我不留你。但如果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我欢迎你。”
  阿芹含着泪一笑:“嗯,谢谢东家。”
  *
  离别并没有像画本子里渲染的那么哀伤和郑重。
  大家只是每个人做了一道拿手菜,感到汴京城外五里的凉亭送阿芹离开。
  林勤、李二田、王忠勇、花吉团、杜卫、刘彦、郑鑫……
  每个人都给阿芹准备了一份礼物,都装在一口小箱子里。
  甚至是向来吝啬的吴兴镛,也往小箱子里面塞了点东西。
  李二田叹了口气,说:“阿芹娘子,虽然我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是最喜欢你的。你爱干净,做事又细致,和这群大老粗一点也不一样。你要是走了,膳房里的锅碗瓢盆都要我归置,可闹心了。”
  “走开,你这样说是在送别吗?”
  潘安玉挤开李二田,把一个小包袱递过去,声音里有浓浓的不舍。
  “阿芹姐,这小包袱里面是我做的蛋糕。你路上饿了就吃一个,吃着它就像想着我一样。”
  柳霄、傅霁景和潘琅寰三人都有事,没有赶过来,但也都送了离别礼物。
  因为小饭馆的人实在太多了,如果一一送别,恐怕阿芹到了晚上都走不了。
  柳金枝干脆大手一挥,把剩余的人拦住,自己走上前,给了阿芹一个茄袋。
  感受到茄袋里面装的是什么,阿芹手一缩,下意识要拒绝,却被柳金枝按住。
  “你学了我的手艺,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了。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这些银子,都说穷家富路,有银子傍身,你在外行走就更方便些。”
  柳金枝微微一笑。
  阿芹拿着银子的手感觉很沉重,但她终究没有还回去,而是郑重的福身一拜。
  “谢谢东家,愿将来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一定。”
  话毕,阿芹转身上了马车。
  这是傅霁景拿出来的车,先送阿芹去下一个州府的码头上船,然后坐直航船直通山西。
  小饭馆众人遥遥目送着马车远离。
  直到本来硕大的马车最后变成一个虚影,摇摇晃晃消失在地平线远方,大家才收回视线,一块儿回了小饭馆。
  但要说阿芹离开的时候并不巧,因为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以后,天就下起了暴雨。
  赶马车的马夫道:“阿芹娘子,雨太大了,路又滑,不好走,前面有个土地庙,没有庙祝,我们先在前面避避雨吧。”
  阿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天空中仿佛紫蛇狂舞的闪电,点点头:“好。”
  车夫就抓紧时间赶到了前方的土地庙。
  下车后,阿芹撑着一把伞,将贴身的东西带在身边,进了土地庙中躲雨,车负责去安顿马车。
  她本来想生火,但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什么可用的干柴,正要仔细去找找,却见雨幕中模模糊糊闯过来一道黑影。
  她以为是个歹人,正要高声去喊车夫,却不想下一秒闯进来一个圆脸青年。
  青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个落汤鸡一样狼狈,他却并没有来得及管自己的仪容仪表,而是首先把怀里的一册书卷拿出来检查再三,确定书卷没有淋坏后,他才松了口气,随即就发现阿芹还站在这里。
  “对不住!当真对不住!”圆脸青年连忙叉手下拜道歉,“我只是来庙里避避雨,没有想到有娘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