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件事之后,打碎的花盆有了别样的含义,哈利想,他可能会永远把那些残片留在门口,当做夏洛克存在的证明。
伊甸园的案件彻底陷入僵局,哪怕哈利再三跟卡尔警司强调这中间存在的问题,甚至他们还彻底撕破脸,将亨利·哈里斯关进审讯室询问,可惜一无所获,只知道伊甸园当时需要完整的管道分布图,并且叮嘱对方好好工作。
这两个信息都没什么用途,因而调查无奈宣布暂停。
“你可以找信得过的伙伴组成小组,等发现问题随时重启,但是哈利,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个月后的女王庆典,从白金汉宫到威斯敏斯特教堂,还要去往威斯敏斯特宫进行演说,届时全伦敦所有政府官员都会在那里汇聚,我们不能有半点失误,你能明白吗哈利?”
孰轻孰重他当然明白,哈利只能点点头,遵循一切安排,但就像卡尔说得那样,他私下找了雷斯垂德、格雷格森他们几个,约定特殊符号,只要他传递这个符号,他们需要迅速配枪进行支援。
夏洛克离开的时间似乎很短暂,又好像很漫长,等哈利从卡尔警司办公室出来,撞见门口的大福尔摩斯先生时,甚至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大福尔摩斯先生消瘦了不少,曾经海豹般宽厚的手掌都缩小了些,隐约能看见支撑的骨头。
哈利以为大福尔摩斯先生是要找卡尔,轻声打了个招呼就想让开位置,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抓住了他的手肘,眼底的情绪起伏不定,他们就这样在门口僵持了好一会儿。
哈利能明显感受到对面人的挣扎,虽然他不明白缘由,却还是静默地等待着,直到听见低沉嘶哑的嗓音叮嘱他,“明天女王陛下想见你,换上新礼服收拾好自己,另外……”
他顿了片刻才挤出一句,“等庆典结束过来找我。”
哈利不明缘由,但也知道女王陛下的召见不是他能随便询问的,只沉默着点头。
既然是福尔摩斯先生特意叮嘱过的着装,就不能随便洗漱套上礼服应付过去,看来,他不得不回趟家了。
但是哈利依旧尽可能地拖延脚步,以至于到了第二天5点才浑身抗拒地从苏格兰场往家赶。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即便5点也只有一层薄纱般的雾气,想来阳光一晒就会无影无踪,哈利乘着马车从苏格兰场出发,路过他这一年数百次经历的街道,当车拐入玛丽勒本街时,透过朦胧的煤气灯,哈利注意到那家他跟夏洛克时常光顾的肉铺,老板已经早早地开门营业,穿着麻布围裙的店员往挂钩上挂火腿,铁钩的碰撞声如此熟悉,夏洛克最喜欢他们家的火腿,每次用这家的火腿做温斯利代风味火腿蛋时,对方总会用手指轻快地敲打桌面,眯着眼睛吃掉一大盘。
只是……
麻木了两个多月的神经好像终于找到连通大脑的线路,哈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突然攥紧,尖锐酸涩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紧接着肩膀违背理智地颤抖,最后仿若寒风中的枯叶般,全身都在抖动,哈利捂着脸,指缝间渗出的水渍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喉头溢出的呜咽声像是野兽的悲鸣。
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带着奇妙节奏的敲击声,也不会有“方便的话多煮些咖啡,不方便也想喝”1的可爱要求,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爱人。
“先生,您要停在贝克街哪个位置?”
车夫的询问声强迫哈利从痛苦中脱离,他只能狼狈地擦干泪水,掩藏伤疤,重新披上“正常人”的外皮,声音却难掩沙哑,“您先往前走。”
哈利透过窗户看到自己的住处,正当他即将喊停的那一刻,视线突然在地上的花盆碎片上停滞。
碎片,被踩烂了。
他家里有人。
“麻烦您继续向前走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做。”哈利清了清嗓子,语调上扬,像是没有发现半分不对劲。
车夫倒也好说话,指挥马车继续行驶,走出贝克街,而哈利就在最近的街角找到自己熟悉的杂货店,买下几张纸,“亨利,现在立刻去苏格兰场,把这个交给雷斯垂德,我给你一先令的车费。”
他不知道家里都有谁,但没关系,就像夏洛克那样,他可以成为标靶,引蛇出洞。
哈利在店铺磨蹭了一会儿,直到计算时间差不多,才重新找了辆马车,绕了好大一圈,从苏格兰场方向重新驶入贝克街。
他仿佛什么都没察觉般掏出钥匙开门,紧接着,太阳穴被冰冷的圆管死死抵住,“好久不见啊,哈利·查德威克先生。”
哈利的眸子一凝,身体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这个声音他相当熟悉,曾经在莫里亚蒂办公室听到过多次,是塞巴斯蒂安·莫兰。
但似乎,莫兰对他的颤抖有着截然不同的解读,“孬种。”他冷哼着,手腕翻转,枪托狠狠砸在哈利的肩膀上,“你做好为教授偿命的准备了吗?”
哈利还没有彻底养好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踉跄着跪倒,膝盖磕在地砖上,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哀嚎着嘴上不住地祈求,“我、我也不想的,我得活下去,我……”
但实际上,他抓住每一次抬头的机会,迅速扫过会客厅数清人数,一共13人,但是,地面有雷-汞!
他的瞳孔紧缩,话还没说完,腹部就猛地被人踹了一脚,剧痛让他弓成虾米,酸水一股股地冲上喉咙,但紧接着,就被莫兰又狠狠地拎了起来,“活着ῳ*Ɩ ?谁不想活,你害死的那些兄弟姐妹不想吗?教授不想吗?”
莫兰说着,本就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球变得更加骇人,恶毒地盯着哈利,“现在,该让你尝尝死亡的滋味了。”
“不,不要。”哈利展露出卑微的可怜虫模样,抱着莫兰的胳膊苦苦哀求。
莫兰找他还有用,这是哈利敢闯进来的原因,他那两个月虽然大部分待在苏格兰场,但偶尔也会出来,只不过时间很短,可即便如此,那位弓箭手想要夺他性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们一直窝藏在他家,这就说明他们还需要他,所以哪怕吃些皮肉苦,他也要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很有用的,求求你,”哈利眼角挤出泪水,狼狈地打着摆子,“我什么都能干,我现在已经成为警督了。”
他刚说出这句话,膝盖又被大力踹了一脚,只觉得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疼痛,哈利的脸色变得惨白,却还是强撑着继续,“亨利那家伙已经被发现了,可我现在要是做些什么,他们不会知道,求你了,只要留我一条命,我什么都能做。”
他说完,察觉到莫兰的迟疑,立刻加大求饶的力度,哪怕换来更多毒打也坚持不改口。
他们没有打他的脸,说明要他做的事情需要这张脸来伪装。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他感觉衣服覆盖的身体没一块好肉,才被抓着领口,蓦地与莫兰对视,“最后一次,查德威克,今天上午10点,我要你去威斯敏斯特宫地下室放一把火引爆炸药,你过去之后会知道怎么做的对吗?”
哈利连忙点头,可怜又滑稽的模样看得莫兰发笑,“我会派人跟着你,还有你的好朋友华生他们,不要耍什么花招,布鲁斯的本领你最清楚不过。”
随着莫兰的话,从屋子里又悄无声息地冒出7个人,看着他的眼睛里都带着怨毒,仿佛随时能将他的皮剥下来。
他终于知道了,剩余的炸药,以及他的对手们。
哈利顺从又无助地应下来,在他们的看守下换上全新的礼服走出门。
那7个人跟着他一起出去,但只有2个人是完全跟随在他左右的,剩下的人四散开,或许就是去威胁华生他们了。
只是……
当马车转向牛津街时,哈利看到了街头的几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窗上直接跳下去,不等布鲁斯拉弓,雷斯垂德就当场开了两枪。
“叛徒!你这个叛徒!”布鲁斯在被抓住的那一刻,尖锐的声音仿佛能刺穿哈利的耳膜。
哈利的眼睑低垂,这群人为什么总是不明白一个道理——
没有忠诚,何来背叛?
他从来只忠诚于夏洛克,而此后,忠于自己。
“走吧,”雷斯垂德跟其他警官把人绑好,转头看向哈利,“我们可是偷溜出来的,华生那边有格雷格森,等回去看看他们弄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