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恐怖灵异 > 难明灯与慈悲刀 > 第73章
  而这位雪中送炭的总镖头,就是季荷未来的夫君。
  两人年纪相仿,皆是有才有貌的,又都是爽利的江湖儿女,很快就择吉日成亲。不久后,他们有了个的儿子,取名为月槐。
  然而,就在他们干完一单,准备回涟州省亲的路上,昆仑宫的追兵突然杀到——白道微不知为何心性大变,他后悔了。
  混战中,当爹的拼死护住妻儿,自己却身受重伤眼看性命不保,季荷以灵灯为他续命,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最终却还是做了无用功。
  从此,江湖上蕙质兰心的季医师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带着幼子四处躲藏,隐姓埋名多年的老妇。
  “观灯照境”完后,季月槐不顾秦天纵的劝阻,硬是拖着病体回到村子的墓地里,在那个小土包上亲手刻下了母亲的名讳。
  接着,季月槐又在紧挨着的旁边,为自己的父亲立了碑。
  做完这一切,季月槐跪在坟前,额头贴着冰冷粗糙的碑面,轻轻唤了声“爹娘”。
  秦天纵静静地守在一侧,陪着季月槐默哀了很久很久,直到暮色四合,他们才拍去膝上的泥土,站起身并肩离去。
  太阳西斜,二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回去的路上,秦天纵忽然开口,问道:“明个我去镇上问问,有没有会扎库的。到时候多给些银子,让他扎座气派的大宅子烧给咱爹娘,好不好?”
  “再请人家扎三个小人吧。”季月槐望着远处将尽的天光,沉吟片刻:“爹一个娘一个,顺便把我也烧过去,陪陪他们。”
  秦天纵不假思索道:“那就四个,算我一个。”
  季月槐转头看他,声音很轻:“你也不嫌晦气?”
  秦天纵眼睛亮亮的,他笑笑:“我得跟去护着你们。”
  季月槐没再说话,眼尾有点泛红。秦天纵注意到,伸手揽住他的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第65章
  “归池, 你可站稳了!”
  穿梅红襦裙的小丫头架着自个的腿,单脚蹦蹦跳跳着,对着季归池喊道。
  季归池也在兴头上, 他咧嘴一笑, 露出漏风的门牙,半点不怯地回敬道:“哼, 你才是,准备好接招吧!”
  话毕,俩孩子便卯足了劲儿冲向对方,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后又双双站不稳, 咕咚一下倒在了花丛里, 惊得小憩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与站在不远处树上的季月槐擦脸而过。
  他们从菡萏亭离开后,没做停歇地来到季家大宅,不过, 没有上门拜访的意思,仅仅打算远远地看一眼就走。
  季宅很大, 占地百十顷,放眼望不见边。青瓦飞檐、游廊曲折, 雅致非常, 在涟州当数一等一的阔。
  “我赢了!”“你胡说, 你输了!!”
  孩子们在草里滚作一团, 发髻散了,衣裳也沾了土,却咯咯笑个不停。
  季归池在昆仑宫里,总是愁眉苦脸要哭不哭的, 这下终于像个孩子样,会欢欢喜喜地傻乐呵了,季月槐由衷地为他高兴。
  “斗鸡?记得么,咱们小时候也玩过。”秦天纵附在季月槐耳边道。
  季月槐回忆:“记得,明明那时候你比我还矮呢,却总让着我,非要我假装发火你才认真来。”
  秦天纵笑笑:“舍不得你跌跤。”
  路过的侍女瞧见这一幕,嘱咐道:“小祖宗们,仔细点别摔着啦!”
  “知道啦知道啦!”“我们不会摔的!”
  俩孩子互相挤眉弄眼的,待侍女走后,立刻开始你推我搡地继续打闹,身后的木秋千受力晃荡起来,惊落了好些花啊叶的。
  季月槐立刻想起来,在阿娘的记忆里,这座秋千她荡过很多次,每次都荡的高高的,高到手背能擦过老树延展而出的青翠枝桠。
  物是人非事事休。
  浓重的伤感涌上心头,季月槐阖上眼帘,轻轻拍了拍秦天纵的胳膊。
  “走?”
  “嗯,走吧。”
  离开前,季月槐还趁四下无人之际,蹲在秋千附近,挖了一抔泥土装进了香囊里,准备回乡扫墓时埋在阿娘坟前。
  *
  灼目的日头慢慢下去了,热闹的长街渐渐亮堂了。
  先是馄饨摊前的松油灯亮了;然后是酒旗边的灯笼成群结队的亮了,晚风拂过,青石板上的朦胧倒影跟着摇摇晃晃;再后来是卖货郎手里的戏影灯亮了,薄薄的纸罩轮转,上映着车驰马骤,团团不休。
  二人肩并肩走在长街上,步子迈的不快,边走边看着,白日的燥热消散的所剩无几,如水的夜色流淌过全身,煞是惬意。
  秦天纵拉了拉季月槐的手腕,呼唤他看河边的什么,季月槐却恍惚地走了神,他望着眼前人,望着他鸦羽般黑长的睫毛,望着他英挺俊朗的侧脸,望着他眼皮上若隐若现的小痣,忽然有点沾沾自喜起来。
  这是我的心上人。
  季月槐低下头,偷偷抿嘴笑了笑,浑然不知秦天纵也正眼含笑意地看自己,直到听见“……好不好?”后,才猛然回过神,不假思索地回了句“好。”
  秦天纵接着问:“来一个还是两个?”
  季月槐尴尬地挠挠脸:“来什么?”
  秦天纵指了指岸边,只见有辆堆满圆滚滚西瓜的推车,脖挂汗巾的卖瓜老汉正在卖力吆喝,见他二人驻足,刀背“当当”敲了两下瓜,自夸道:
  “薄皮红瓤赛冰糖,三文铜钱满嘴凉!”
  旁边的妇人也应和:“这瓜呀,真心不错,回家再拿井水浸一晚上,甜的嘞!”
  季月槐被说的心动了,道:“老板,给咱开一个,现吃!”
  “好嘞!”
  刀起瓜开,凉气混着甜香迸出,确实是好瓜。
  季月槐和秦天纵付完铜板后,一起坐在河堤边的青石阶上,挽起袖子撩起衣摆,捧着瓜吃的过瘾极了。
  天色愈发的暗了,蝉鸣渐歇,街上行人也少了。季月槐琢磨着该回客栈了,俯下身边洗手边问秦天纵:
  “吃好没有,咱们准备回去?”
  秦天纵拉住季月槐的衣摆,抬眸看他:“……还想吃。”
  季月槐现在已经很饱了,所以听罢有点惊讶。但那点小小的惊讶很快被盖了过去,因为——
  秦司首仰着脸,认真看自己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简直像撒娇的小孩子一样。季月槐竭力忍住想上扬的嘴角,温声允诺道:
  “行,我过去买,你在这儿等着。”
  不一会儿,季月槐怀里抱着俩大西瓜过来了。
  他起先是只买了一个,可想着既然秦天纵那么喜欢吃,就又买了一个,打算晚上带回客栈。
  以后要不要在雁翎山庄开垦小块地,专门给自己种西瓜呢?季月槐神游天外地想道。
  秦天纵接过西瓜,一刀劈开,又默默啃了起来。
  季月槐托着腮看他,另一只藏在衣袖里的手却攥得紧紧的,手心硌得生疼,都有些出汗了。
  “好无聊呀……欸,我们来玩猜枚好不好?”趁秦天纵啃完一块后,季月槐装作不经意的,见缝插针地问道。
  秦天纵愣了愣,点头道:“好,我去洗个手。”
  望着秦天纵河边洗手的背影,季月槐的呼吸变得略略急促起来,他迅速地张开五指瞧了一眼,随即又迅速攥紧。
  *
  “猜猜看,左手还是右手?”
  季月槐的笑容带了些狡黠,他冲秦天纵挑挑眉,左右手皆握成拳头,举在半空中。
  “嗯……”秦天纵作思考状,提问道:“可以摸吗?”
  “可以,但是只能摸外面。”
  秦天纵闻言,伸出了食指,沿着季月槐纤细的指骨起起伏伏,弄得季月槐痒痒的,想笑又不能笑。
  季月槐逗他:“秦庄主有头绪没有?”
  秦天纵无奈摇头,接着又伸出双手,从底下拖住了季月槐的拳头,作称量状颠了颠。
  季月槐笑得眉眼弯弯,他故意凑到秦天纵面前,近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小声撩拨道:“称出来几斤几两没有呀?”
  秦天纵深深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手覆在季月槐的右手手腕上。
  季月槐问:“确定是这边了吗?”
  秦天纵继续不说话,季月槐面上笑眯眯的,心却怦怦直跳,平日里八面玲珑的本事似乎全部被吃进了肚子里。
  猜对了,那——
  蓦地,季月槐的思绪被迫中断,他的手腕被秦天纵扣住,腰上也力道一沉,将他整个人转了过去。
  河风迎面扑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只见原本只有三两乌篷船漂泊的河面上,不知何时竟浮着一艘画舫,上挂盏盏琉璃灯,将黑漆漆的河水染的半明半暗。
  这是?
  季月槐只觉脑中嗡然,他茫然转向秦天纵。
  秦天纵也正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柔和而深远,眼底似有万千情愫流转。眉宇间悄然褪去了素日的冷厉,连眉尾都微微下压,像是怕惊扰了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