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一代罗宾的性子大相径庭,很少欢快地说一些俏皮话,嘴上没什么莫名其妙的双关笑话,骂骂咧咧挤兑人的话倒是层出不穷。
他上头的时候就连蝙蝠侠都拦不住,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蝙蝠侠可能清楚,但总觉得没必要多说的部分。
比如,他虽然嘴上念叨个不停,但行动比用眼睛看更在乎蝙蝠侠。
比如,他如果有阿尼玛格斯,必然是个刺猬,满身是刺,内心柔软无比。
比如,他从根本否认不杀原则。
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正在执行丧钟指派的任务。
杀一个.........呃,是谁她忘了,毕竟他或者她的名字,在这段回忆之中根本无关紧要,不是吗?
他悄无声息来到她的身后之时,她根本没察觉到身后多了个人。
哦天哪,他不去做猫女的徒弟,简直是屈才了!
“你在做什么?”他眯着眼睛开口之时,蝙蝠镖已经卡在她的脖子上。
她从不说自己不怕死这类的空话,人只要活着,还对世界有一丝丝期待,便不可能不怕死。
但要说她有多想活着,那也是没有的。
她只是在思考,自己要是死在这里,丧钟会不会发现她藏起来的漫画?
她没有因为颈部动脉被人制住,而产生任何因恐惧而生的颤抖,她知道正常人不该这样,也知道这样不正常的行为,可不适合旁人共情,不是吗?
她身子抖了抖,掉眼泪的速度,可比编织谎言的速度要快得多,回头的时候脸颊之上早就湿润。
他已经做好面对攻击的打算,然而却对上可爱女孩的满面泪水,杰森面具之下的眼睛反倒因此缓缓睁大。
她抿紧下唇,止住继续下流的眼泪,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我在做什么?你们这些蝙蝠侠手下的人,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她说到这里短暂停顿片刻,留给他足够的想象空间。
果然,罗宾张张嘴,陷入了沉默。
她又抬手,指着远处的狙击对象,质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他嘴唇动了动,坚定的双眸之中,沾染上一丝犹豫。
成了。
她这么想到。
她垂下眸子:“你们确实会把他送进监狱,但要不了多久,他又会出来祸害别人,或许你们能无数次送他进去,但他只要出狱,但凡在外头待上三天,便会有超过三十个人受害,我说的受害,并不单单止丧失性命,她们——”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泣声。
此时,罗宾的蝙蝠镖离她的皮肤又远了大约两毫米。
她抓准机会往边上挪了一步,背对着狙击目标飞快按下扳机,枪声响起之时,她面对着罗宾咧嘴一笑。
下一秒,又是砰得两声,在夜色中重合在一起。
第一声是她腰间手枪射飞蝙蝠镖的响声,第二声是她踹中他腹部的声响。
他发出一声闷哼,看向她的表情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快速撤到安全距离,朝他做了个鬼脸:“你可是一个罗宾,居然会信罪犯的鬼话?”
她以为还会有一场缠人的缠斗,但破天荒的,她越逃越远,罗宾却一直站在原地。
丧钟对她执行任务的速度十分满意,从不多问具体的细节。
她也不爱和这半个养父聊冷酷的任务,自然不会多提。
在艾莉娜的刻板印象之中,他们这样的人是坏人,而罗宾和蝙蝠侠该归类为好人。
可他们年龄相仿,又罕见同样出没于黑夜之中,这让她不免对罗宾的一些行为感到好奇。
她的同龄人是什么样的?
她愈是观察,愈发觉得他们相似。
他在夜色之中戴上面具。
她只有在夜晚才能做展露自己的真实性格。
他是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她是一个为钱杀人的雇佣兵。
他动手打击罪犯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下死手。
因为他觉得那些人该死。
她并非不留活口,而且总会忍不住杀死任务对象之外的人。
因为她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而一些人罪不至死。
他其实也并非谁都愿意救,对于那些罪犯,他总是忍不住袖手旁观。
她看见他的眼中,写着‘你们活该’,只有在蝙蝠侠呵斥之时,他才会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
她其实也不是谁都愿意杀,对于一些明显不该死的人,她总会手下留情。
她会对他们产生怜悯,丧钟把这称为不必要的情绪,而她也总会反问‘什么是必要情绪’。
他喜欢雨夜的犯罪巷,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他。
她也喜欢雨夜的犯罪巷,她会和一只野生黑猫相伴,远远望着不远处的罗宾。
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后,他们再没有过正式的‘相逢’。
艾莉娜沉迷于在暗中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不免被他的一些行为所影响,她几乎把罗宾归类为,与她相似无比,但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存在。
她发誓,她真的正打算抽身而出,结束这场莫名其妙,且永远不会有重逢的观察,然而就在这时,二代罗宾失踪了。
蝙蝠侠很着急。
她也很着急。
几天之后,蝙蝠侠收到了一段视频。
一段关于二代罗宾的视频。
小丑在他脸颊刻上一个巨大的‘j’,又在用撬棍对他进行无止境的折磨。
视频的结局,他死了。
她不知道蝙蝠侠看了几遍这段视频,反正她看了至少三十遍。
她在寻找漏洞,可就是无法寻到真相。
她感到痛苦,但又不知道为何痛苦。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依旧很难相信罗宾就这么死了。
这不应该。
他们这么相似,却又这么不同,她才是阴沟里应该被踩死的蟑螂,他则是阳光下灿烂的,应该被人热爱的存在。
他加入少年正义联盟,他本该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成为比上一任罗宾更棒的存在。
鉴于她认可他的行事准则,她一直觉得,他会成为比蝙蝠侠更厉害的英雄。
怎、么、会、这、样?
又是几天之后,蝙蝠侠居然又**的有了新的罗宾。
她想去质问他为什么,但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到底用什么立场去质问一个超级英雄。
他是蝙蝠侠的罗宾,又不是她的。
她在心里埋怨着,又觉得小丑**的说的压根没错,罗宾就是蝙蝠侠的可怜消耗品。
他根本不在乎他们!
丧钟不算了解自己的养女,但毕竟是他带大的女孩,自然一眼看出她最近的反常,可破天荒的没有训斥她。
“你很在乎罗宾。”他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她下意识想要狡辩。
他冷着脸训斥道:“即便说谎者是你的称号,但你也不该在我面前撒谎。”
她伶牙俐齿地反驳道:“您把我从犯罪巷中捡来的时候,教会我的第一个道理,便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对任何人露出真实的自己,你说,任何人之中也包括你。”
他被一噎,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摇摇头,像是一个真的父亲一样,慈祥地拍拍她的肩膀,有些严厉,但又透露出一丝无奈。
她依旧没有说真话。
他没再逼迫她说实话,也没训斥她对任务不走心的事情。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像是小时候一样训斥她了。
他不能理解她的心软,但也没有矫正她想法的行动,这与他的恶人形象不符,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甚至几天之后,他还将二代罗宾现在的位置,亲自送到她手里。
他将纸条丢在她的手心,对上她错愕的表情,他扬扬满是白胡子的下巴,说道:“艾莉娜,把他带出来,这是命令。”
她犹豫片刻,不确定问道:“你什么时候连蝙蝠侠的委托也接了?”
他翻了个白眼,冷笑道:“你觉得我有缺钱到那种地步吗?”
她哈哈笑了两声,在他面前摊开手掌:“你得告诉我雇主给我多少钱,我再考虑接不接,你说的,没钱赚的任务我们可不干。”
丧钟又冷笑一声,拿出一美分拍在她手心,之后,便继续维持自己的高冷杀手人设,
“这是你的定金,也是全部报酬。”
艾莉娜说不出是对养父的感动多,还是对即将见到罗宾的开心多。
总之,她笑得前仰后合,且不得不承认,她喜欢父女之间这样轻松的氛围。
她的指腹在‘阿卡姆疯人院地底’几个字之上摩挲几下。
蝙蝠侠不在乎他没关系的。
她一直很确定,这世上一定有一个人,会在乎像是在乎自己一样在乎另一个人。
有些人只是运气不太好,所以暂时没能遇到那样一个人。
她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