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实同林祺贞只见过一面,只觉出这是个爱开玩笑、阴晴不定的青年,与他并不很熟悉,可他知道,能在辜镕闭门养伤时得以进入辜家大门的客人,完全可以说是辜镕的挚友了。挚友的事业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可对于此事,辜镕当时在席上却是个避而不谈的态度。
辜镕的朋友很多,人脉遍布南洋,可真心朋友似乎只有几个,突然少了一个就显得十分突兀,辛实真怕辜镕在友情上受到伤害,心里头难受了却不告诉他,就问了:“林司令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他跟你那么好,可我们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他没来露个面,你也不给人家打个电话。”
看辛实好奇,辜镕先是愣了愣,转而冷笑一声,讲:“以后都不要提他。”
辛实看他气得不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气,忙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
叫他这么一安抚,辜镕的心情倒是平和了一些,说:“是过完年那几天的事情了,不想叫你跟着心烦,我没告诉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帮他管了一段时间帐。”
忘不了,那几天辜镕的脾气可大了,动不动就黑脸,显然是累着了。辛实点了点头。
辜镕继续说:“我给他把一笔烂账梳理清楚还给了他,好不容易现在步入了正轨,能持续地挣钱了,他轻而易举就让别人设局把港口从手上给夺走了。你猜害他的是谁?”
砸人饭碗,太可恶了,辛实皱着眉毛急忙问:“谁啊,这么坏!”
辜镕看他跟自己同仇敌忾,甚至比自己还恼怒,没忍住笑了,说:“是周绽。”
辛实惊讶了,眼里有一丝的警惕。周绽骗过他,可也为了救玛糯差点丢了命,他对这个人的看法很复杂,没法喜欢也没法讨厌:“咋又是他。那林司令咋办,你要帮他么?”
“我倒是愿意帮,可也要他识抬举。我打了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你知道他怎样讲,他讲不必我插手。哼,不必我插手,好啊,往后我也就当没这个朋友。他自己养的疯狗让他自己收拾去,我看他穷得响叮当了也并没有多么伤心么,挺心甘情愿的。”
看他斩钉截铁地决定和林祺贞断交,辛实却突然笑了,“又说气话。”他拿手肘碰了下辜镕的腰,“要是到时候林司令再上门来求你,你能狠心不伸手拉他一把?我不信。”
辜镕一时没有作声。心底里,他颇有种辛实已经把他参透了的感觉。
心里想任何事情都没法瞒过对方,按理说该觉得背后发凉的,可辜镕咂摸了一下,居然觉得这滋味还挺美的,心心相印,心有灵犀,这在浪漫文学里,得是天造地设的情人才有的默契么。
辛实确实是把他说中了,要是林祺贞真到了山穷水尽那天,看在亲戚的份上,他的确不会坐视不理。可他嘴上还不大肯承认,于是做出了反驳:“那么除非他再向我下跪一次。”
任何人的膝盖到了辜镕面前似乎都变得不怎么值钱,辛实心里对林司令表示了同情,搀着辜镕继续往前走,倒也不再继续谈论林司令的遭遇了。
第57章
午后,花园里微风徐徐,棕榈叶沙沙地在风里摇摆,深蓝的天空又高又阔,真是个好天气!辛实搀着辜镕迎着淡淡的阳光散步消食,两个人走得很慢,但非常稳。
日升月落百来次,转眼搬来花园洋楼已经四个多月。
辜镕每天都跟着康复医师做复健,前几天,在不需要任何人和工具的辅助下,他独立完成了多次蹲起以及小幅度的跳跃动作,医师很高兴,对他的复健成果予以了肯定,随即告诉他,他大体算得上是康复了,往后只需要每隔半年去医院拍摄一次埃克斯光片,确保膝盖里的人造髌骨没有移位就行。
辜镕表现得很平静,面容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可送走医师后,迫不及待就扔掉了手杖,轮椅也叫人丢了出去。
当晚花园洋楼大摆宴席,家里不管主人下人的,统统吃了顿好的。詹伯也乐坏了,找人从外头买了几件烟花回来,夜里连放了半个时辰,简直过年似的。
辜镕自己是认为自己完全康复了,可辛实十分谨慎,掂了掂他小腿肚上不大结实的肌肉后,认为还不到可以放心撒欢的时候,每回到外头散步歇凉,依旧还是坚定不移地搀着他。
辜镕笑他这是紧张过头了,可辛实来搀他,他也没反对过,甚至挺得意,搀着搀着就歪到辛实身上,拉他的手,摸他的腰,有时趁着没人,还忍不住低头去亲辛实。
他一在外头发春,辛实就打他的手,可也没见起效,挨了打该生气的,辜镕反而笑得很开心。辛实就发现了,辜镕其实也不是真的就那么猴急,只不过是想看他害臊而已,心眼可坏了。
从前是受到了身子的拖累,腿一好,许多生意上的事,辜镕自然而然地重新亲自操持起来。辜家的产业很多,航运,冶炼,种植园,有色金属矿,称得上是四州府境内第一富庶的华人家族。由于身负盛名,即使辜镕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重回雪市商贾名流视野之时也依旧地炙手可热。
辜镕忙了起来,经常白天早早地就要起来,每逢出门的日子他都穿衬衣和西裤,浓黑的短发用薄薄的发蜡梳成个绅士的油头,身躯高大挺拔,五官冷淡英俊,整个人有种凛然精明的气魄。
辛实头一回见他这个打扮的那天,既觉得陌生,又有点惊艳,吃早饭时捏着调羹悄悄瞟了他好几眼,却不大好意思正眼看他。
辜镕发现他的不自在,走前特意把他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他好几口,不怀好意地追问:“刚才怎么回事,做什么偷偷看我,在自己家做贼呢。”
辛实被他亲得站不住,抬起拳头打他的后背。那挠痒痒的力度,辜镕没觉得疼,微笑着放开他,出门前最后还要逗一句:“没穿衣服的时候都看过不少回了,穿上衣服还害臊起来了。”
可再忙,他也没忘记夜里回来后给辛实布置课业。
如今辛实已经能够流畅地写出一封情真意切的家书了,除了格外生僻的字,几乎不再有字可以难住他。
他大哥一回福州就给他来了信,现在兄弟两个基本上保持一个月一封家书的频率,辛实的字写得也越来越好。由于尝到了认字的乐趣,苦口婆心地常常还劝大哥也尽快认字,不要总让大嫂代笔。
大哥很听劝,后来再来的信里,字都是又大又歪,一看就是刚学写字的人写的。辛实很开心,忍不住拿大哥的信摆到辜镕面前炫耀,得意地问:“我的字好还是大哥的字好。”
辜镕把账本放下,煞有介事地接过那笔乱七八糟的字,回想了一下辛实初学写字的模样,很无情地告诉辛实:“你们兄弟两个也就半斤八两。”
辛实一脸不可置信,凑到他面前,不死心地说:“骗人。你再仔细看看。”他以前的字哪里有这么丑。
辜镕乐不可支,微笑着去拉他的手,把人搂到自己大腿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至少你的老师比他的老师肯定要好。”
辛实不大高兴地在他怀里乱扭,说:“你光知道往自己脸上贴金。”
教学能力遭到了质疑,辜镕有点哭笑不得,他伸出右手钻进辛实的衣摆底下,有一搭没一搭抚摸他扁平柔软的肚子,说:“你不信?”
见辛实果然不大信,他想了想,搂着辛实向前倾身,在书桌右边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徽章。
辛实没见过这么精巧的小东西,忍不住想去读上头的字。辜镕信手把徽章别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微笑说:“我在英国念书时的校徽。”
辛实好奇地拎起衣襟仔细去瞧,两个单词分成三段,一截一截地往外蹦:“univer……sity……of……”一些基础的英文他现在也都认识了,辜镕教得很扎实,他学得也很快,假以时日,写出一封全英文的家书大概也不成问题。
university of后面那个单词他就不大认识了,拎着衣襟抬头看向辜镕。
辜镕抬手包住他的手,莞尔道:“cambridge,university of cambridge.”
辛实扬起尖尖的下巴和红色的嘴唇问:“是很好的学校吗?”
辜镕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倨傲,说:“是最好的学校。”
辛实有点羡慕,说:“在学校念书好不好?”
辜镕看他有点向往的意思,心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他不动声色,低头用鼻尖蹭了蹭辛实挺翘的鼻尖,说:“很好的。”
说完这句,很快又问:“你的理想在哪里,想要做哪一种事业,你自己知不知道?”
辛实缩在他怀里没有做声,辜镕问他的这些问题,他从没想过,理想就是做梦的意思,他从前连饭都很少吃饱,哪里还敢去做梦。
至于事业,年纪很小的时候大哥就将他托给了他师父,大哥安排好了,他就按大哥的意思去学。
他学得很好,慢慢觉着自己大概天生就是属木匠的,他擅长做木工,也高兴自己有这么个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可要说喜欢,他在心里问自己,你喜欢么?
说实话,谈不上喜欢,可也谈不上不喜欢。投胎到穷人家的孩子没谁会去想这些,想了也没用,他没得选。
以往只有人告诉他应该要去做什么,没人问他想做什么,由于茫然,辛实感到了一种羞耻,脸也慢慢红起来。
辜镕发现了他的不安,马上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亲得他没心思自卑,只顾着吁吁喘气了,凑到他耳边说:“想不到我们就慢慢想。这段日子你也看到了,我越来越没法闲下来,能教你的时间也变得很少……”
辛实寂寞地点点头,这段日子辜镕去哪里都得带着他,公司、矿上,甚至政府。尽管每时每刻待在一起,可真正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简直比灾年里穷人米缸里的米还少,连拥抱亲嘴都得抽时间,别提认字念书。
辜镕缓声道:“你认识的字越来越多,渐渐也该学习更深入的知识。不如我送你去学校念书,你慢慢地去找自己喜欢的事业,怎么样?要是念完书,你还是想要做木工,我们就继续回来干这行,我给你包一大片好林子,你想砍什么就砍什么。”
他们从前从不聊这些,关于理想,关于事业,关于未来,这简直有点交心的意思,比亲嘴还要亲密。辛实直直望着辜镕,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像是点燃了两把火,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退缩。
犹犹豫豫的,他左右为难地道:“我能行么,我不会念英文诗,也不会写文章,昨天你教我念石榴的英文,我到现在也没记熟……我怎么能去学校念书呢,学校里的聪明人一定很多,我会给你丢人的。”
辜镕静静听他说完,并没有盲目地鼓励他,而是深深吻了吻他的头顶,微笑着轻声说:“我有一只耳朵听不见,遇见你之前,是个站不起来的瘸子。”
辛实原本还沉浸在即将被辜镕推去一个深奥世界的惶恐里,听了这话,猛地惊醒了过来,“干嘛说这个!”
他不高兴地看向辜镕,两只温热的白手一把攥住辜镕搁在他肚皮上的大手,急切地说:“我不在乎这些。”
“我也不在乎你会不会念诗。”辛实是为了他而忐忑,为了他而卑怯,辜镕温和地瞧着他,一颗心揪着发酸。
“别去想我会不会失望。”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不会失望,我看上你的时候你还不识字呢。”
辛实乌浓的长睫颤了颤,神色羞涩而惊讶。顿了顿,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坚决地说:“我听你的,去学校。”
辛实的样子简直是把学校当成什么龙潭虎穴了,“你看把你吓的,一头的汗,我又不是要你学出来去做议员。”辜镕失笑,抬起袖子给他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擦,照顾孩子似的那么仔细,“就当去玩耍,学校里都是和你一般年纪的人,交几个朋友也好。要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欺负回去,不必在外头受委屈,你只记住一句话,整个四州府还没有我辜镕得罪不起的人。”
口气真狂,辛实没忍住笑了,徐徐松懈下来,将脑袋搁在了辜镕肩头休息。
辜镕轻轻拍着他的手臂安抚他,没拍两下嘴角勾起来无声笑了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做了爹做了娘,这架势可不就是哄孩子么。
没一会儿,辛实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脑袋惆怅地问:“学校离家远么?我咋去咋回来啊。”
“就隔了条街,坐车十几分钟。我中学就是念那里,是所很好的公学。”片刻的功夫,辜镕就有条不紊地在脑子里安排好了一切事宜,“朝宜静的儿子也在那里念书,咱们住得近,到时你们上学就搭个伴,这小子身手不错,有他在我也放心。学校分三个年级,你去了先从第一级念起。并不用把三级都念完,过个一年我们就去申请念大学,年纪也正合适。”
做出这个决定,辜镕是经过仔细考量的。
辛实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大学的学科繁杂又孤深,需要比较强的自学能力,对辛实这样刚学会认字的学生而言太过为难了,去念中学正好,教师教得比较仔细基础,二十岁的年纪也并不算大。
其实光看辛实的姿貌,说十七八也有人信的。虽然个子有那么高,可一直就是这么瘦,脊背薄薄的,一杆竹片似的。这段日子好不容易叫他养出点肉,可下巴依旧还是尖尖的。要是穿的衣裳稍微宽松一点,那么整个人从远处看上去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说出去都没人信,辛实其实能把他这样的大个子拦腰抱起来。
辛实一听是辜镕也念过的学校,当即一阵雀跃。而且隔得真近,他欢呼一声,扒着辜镕的衣领拿额头去蹭辜镕的下巴,嘻嘻地说:“真好,那我中午要回家吃饭。”
他真怕辜镕异想天开把他送到英国去,去念那个最好的学校。他才不去,再好也不去,他们早说好了,再也不分开。
第58章
念书第一日,按辜镕安排好的,辛实坐的朝家的汽车。能跟辜镕拉近关系,朝宜静倒是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拍着朝天铮的肩膀同辛实说:“上学下学都等这小子来接你,碰上事了也找他,自家侄子,只管使唤。”
“是呀辛实,不必客气,叫你侄子多照顾你。”金翎倚在朝宜静身旁憋笑,肩膀一耸一耸,“你也真是想不开,怎么想去念书,多么难熬啊。”
朝天铮近来正深刻避免同金翎产生瓜葛,此刻遭了他的打趣,深觉难堪,眉毛难耐地攒动了一下。
“谢朝署长关照,金翎,也谢谢你惦记。学校挺好的,我还没上过学呢。”辛实微微地笑了笑。
他倒是没觉得尴尬,只有些不好意思,前几日他还给朝天铮发压岁钱,是朝天铮的长辈,今日就摇身一变,成了大侄子的后辈了——他是去念一年级,而朝天铮已经三年级,马上就该卒业,准备去念大学。身份上的转变叫他觉得有些别扭,他心里也有点打鼓呢,拿不准待会儿该拿出什么态度同朝天铮说话。
朝天铮同他一样别扭,在座的说起来都是长辈,就他一个小辈,可除了他亲爹,其他两个人,最大的也不过比他长个五六岁罢了。他比辛实更受不了这种矮人一截的气氛,漠然开口:“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虽然是第一天上学,但辛实其实已经去过几次学校。
都是辜镕领他去的,第一回是带他坐车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让他提前适应环境,后来又去和校长吃了一顿饭。校长是个和蔼的老太太,银白的头发梳成个花苞头,鼻梁上架了副玳瑁眼镜,笑眯眯的。
对于有文化的人,辛实总是十分敬畏,也有些自卑,总觉得不大抬得起头。其实打从知道要去上学那天起他心里就一直害怕,怕自己给辜镕丢人,辜镕安慰他也没管什么用。倒是见了校长以后,他的心里才总算轻松下来,校长对他真好,还拉着他的手跟他聊天,跟他说念书的好处,那姿态,跟和亲孙子谈心似的。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辛实一直把脑袋靠在辜镕肩上,他从不在外头这么大胆,可那天不仅紧挨着辜镕,攥住了辜镕的手抱在怀里,还偷偷亲了辜镕的侧颈一下。
他早就发现了辜镕的这个坏毛病,特别不爱邀功。私底下再使劲,表面上不会叫人知道,做事也全凭自己高兴,并不为别人的嘉许。可辜镕不做声,他心里也都有数呢,好比这顿饭,一定是辜镕提前拜托了校长帮忙,否则人家管着那么大一个学校,一定十分忙碌,哪有空闲专门来安慰他一个害怕上学的大小伙子。
被亲了,辜镕看上去有些讶然,瞧那脸色,隐隐约约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辛实心里更酸了,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被他这么仰慕地瞧着,辜镕先是愣了愣,随即突然一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挺高兴地无声笑了笑,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在朝家的门口进行完寒暄后,司机开车缓缓来到了几人身前。
辛实和朝天铮都坐后车厢,刚坐上去,两个人都没做声。辛实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喜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心底里,他是不大想强行去充朝天铮的长辈的,就干脆把他当个同龄的朋友。由于朝天铮认生,他便鼓起勇气率先张嘴,凑过去跟朝天铮打听起学校的事,也就是随便聊聊,问他在哪栋楼念书,老师都讲的什么语言,课难不难。
辛实同金翎似乎要好,朝天铮看不惯金翎,自然而然有些迁怒辛实,对于辛实的热络,他表现得有些冷淡,辛实问,他就答,辛实不问,他也不会多说。
辛实看出他的疏离,但他倒不大在意,要说脾气差,辜镕已经算是他认识的人里头一份了,他连辜镕的狗脾气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下来,朝天铮充其量只能算作害羞。而且他比人家年纪大一点嘛,也应该要包容一点。
到了中午下学,坐车回家,两人的气氛总算有点缓和,毕竟又不是真正的仇人,辛实又一直是一副挺自在的模样,不急不躁温温和和的,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朝天铮紧绷的肩头慢慢跟着放松下来,微笑着能多说上几句。
辛实没想到能在家里见到辜镕的,最近辜镕一直早出晚归。结果辜镕不仅提前回了家,还在大门口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