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说。
“您这里的这么多画,只有这幅我看得懂,也最喜欢。”
第32章 交易不能再等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alpha先是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
这笑容里掺了些意义微妙的恶意,比起刻薄,用旁观者有意为之的恶作剧形容更合适一些,温绪言再爽快不过的接下了这句话,随即便笑眯眯的问道:“既然如此,要不要把这幅画买下来?”
年轻人看起来吓了一跳,反应倒不是不想,更多原因是囊中羞涩。
“无妨,这张画本来也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来的,她的情况稍稍有一点特殊,所以我从一开始也没打算靠这个赚钱。”温绪言看向年轻人,顿了顿,对方心领神会,温声提醒:“叫我迦尔就好。”
“好的,迦尔先生,”温绪言非常流畅的改口,说道:“简而言之,我认为比起把画卖给那些附庸风雅自诩收藏家的家伙,不如转送给另外一位真正理解他价值的人比较好。”
谢言不缺钱,莉莉丝被困在别馆里,有钱也落不到她手上。
当然了,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半小时后,迦尔用一个相当咋舌的便宜价格买回了这幅画——比起这场画展本身的规模,价格已经堪比白送级别,还贴心附送了质量相当不错的画框和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小产品。
温绪言原本还打算派人直接
送货到家,被迦尔婉言谢绝了。
他现在住的地方,可不方便让外人——特别是眼前这一位——随意登门。
*
买画花了不少钱,划掉的钱款在终端有所显示,当迦尔带着画回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等着,身形高大,黑风衣几乎与角落处的阴影融为一体,脸色瞧着阴沉沉的,不算好看。
“呦,您居然也在呢,”迦尔倒是笑得一脸清爽,大大方方地打起招呼:“下午好,帕夏先生。”
男人神色敷衍,但也还是应了一声。
收留帕夏是个实打实的意外。
因为此前迦尔的意外坠海,他们只能暂时在这附近落脚休息,好消息是除了跳海的迦尔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之外,他们这些人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坏消息是此前一切计划都被迫打乱,接下来只能暂时在中心城休息,同时也要小心避开谢家的“清理”才行。
至于他们具体是要来做什么的,只能说,确实有一个“伟大的计划”——此前的迦尔也是懵懵懂懂,半信半疑;死里逃生一次之后,迦尔对自己同伴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大饼更是直接失去了大半兴趣。
而这个“伟大的计划”,帕夏显然也是知道不少的。
不过他是从谢家口中知道的,甚至就连这个人也是谢家专门用来对付他们的,对迦尔的同伴来说,这本该追着他们不放的凶狠猎犬如今选择在自家门口休息打盹,除了那个对此毫不在意的年轻人以外,所有人都对此忧心忡忡。
帕夏和屋里的那些人一向聊不上话,却意外的能和迦尔说上几句。
此刻这男人坐在这里,静静打量了一会面前神情无辜的年轻人,开口:“你不但去了温绪言那里一趟,还在他那里买了画。”
“卖的很便宜哦。”年轻人回道,“我猜谢家可能出了点小麻烦,索性我看您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帕夏抬眼盯了他一会,没拒绝这个邀请。
身后老别墅算是个临时据点,上下三层楼,带着地下室,宽敞,但也老旧,推门而入屋内烟雾缭绕,原本嘈杂的讨论声在触及踏进来的那名alpha时瞬间戛然而止,倒是迦尔神色如常地和所有人摆摆手打了招呼,这才和帕夏一前一后的去了地下室,准备看看他买回来的画。
有人犹犹豫豫,还是试探着想要叫住迦尔。
“还是别去地下室了吧……?”对方吞吞吐吐,看了眼身后的帕夏,神色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和怀疑:“地下室可是放了不少机密文件的。”
年轻人还未开口,帕夏先冷笑一声:“也就你们会把那种垃圾情报当做所谓的机密,几十年前能和联邦分庭抗礼的‘革命党’居然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哦,这话不对,看你们这个水准,连残党的级别都算不上。”
五十年前,一场自下而上的反叛之火烧毁了联邦政府三分之一的地图,一批喊着“为了人类更伟大的未来”的家伙聚集在一起,意图将分散的人类城市重新拢成一个更完整、更纯粹的集体。
这些人自称革命党,巅峰时期更是曾经占据了近二分之一的地图。
当然,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些人失败了,却也没完全失败,即使当年那场大火已经被扑灭,然而残留下来的星点火光也仍是各地的心腹大患。
谢家最初担心的也正是这个。他们正处于一个蜕变的关键时期,这盘踞在中心城的庞然大物已经引起了上面长久的凝视和隐秘的不满,若是这一步的转化完成,那么谢家就还能再坚持下一个百年;可若是不成功,带来的结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谢家赌不起,谢淮礼也赌不起。
——借着被谢家驱逐的理由离开,去清理掉这根出现在中心城带着所有脏东西一起冒头的钉子,这才是谢淮礼最初的计划,也是帕夏原本要执行的任务。
可当他真的亲自来看了一眼后,却发现一切不过是这群人扔出的欲盖弥彰的烟雾弹罢了。
这群人顶着“革命党”的称呼,却连名头的本质是什么都搞不懂,看看他们的组成吧:听着故事长大的学生,想要趁机多捞一笔的商人,资质平庸又教条主义的老顽固……
他们有本事么?严格来说也是有的,不过就像他们选择把某个年轻人推出去当领头羊一样,那些与他们配合协作的家伙,现在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冒头。
唯一勉强凑合有脑子的是自己旁边这个叫迦尔的小子,但船上一趟见了世面,也是差点没把自己折腾死。
现在,这唯一有脑子的小子面不改色的压下了自己瞬间勃然大怒的同伴,轻飘飘地又把话题转回了他手里的画作上:“没事,我这里有更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保证他能彻底无视地下室的所有情报。”
帕夏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迦尔笑眯眯的,瞧着也不着急。
他既然有胆子收留帕夏,自然也对他离开谢家的故事有所了解:在别馆大打出手也好,和家主的情人传出些似是而非的暧昧绯闻也好……也许其他人会对这些故事半信半疑,觉得这些不过是谢家拿来明面上迷惑人心的借口。但他曾经在船上和这个alpha面对面对峙过,对此持有不同意见。
他会对这幅画动心的,他很确定。
毕竟当时这一位也在嘛。
进入地下室后,帕夏连一点余光都没分给那些所谓的“情报机密”,他隐隐约约也能猜到对方故弄玄虚的究竟是什么,一向冷淡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点焦虑的情绪:“画是什么?”
迦尔相当干脆,腾出一张空桌,直接将画纸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画上的内容其实相当简单,海上夕阳落日的一瞬剪影,太阳与海面接触的瞬息被创作者完美的捕捉并重现与纸面之上,这份画功太过精湛,就连纯粹的外行人在直视画面的一瞬都会生出片刻的恍惚,生出几分身临其境般的奇妙错觉。
迦尔有过这样的感觉,而现在看起来,帕夏也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alpha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画面,忽然伸手准备去碰,早有准备的迦尔蓦地反手一卷画纸,相当轻松地避开了他的手指。
帕夏抬眼,脸色阴冷。
“她在哪儿?”他问。
迦尔耸耸肩,先是小心翼翼收好画纸,然后才慢悠悠地说:“画是温先生那里买来的,其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是还在别馆。”帕夏笃定道,“温绪言不是不识货的家伙,他卖给你的价钱配不上这幅画。”
“谁知道呢。”年轻人笑眯眯的应着,“毕竟画作下面的署名可不是那位女士的名字,‘谢言’这名字您应该知道?”
帕夏嗤笑一声。
“知道。”他冷森森的答,眉眼间有些难掩的焦躁:“是个从根上就烂掉的废物。”
她的画作被挂上了谢言的名字,也难怪温绪言如此拐弯抹角的嫌弃。帕夏垂眸,有些烦躁的揉揉手指,眼中已经染上了几分猩红的暴戾。
——显而易见,她过得很不好。
在被强制要求剥夺自由,定期抽取信息素之后,就连她的画也被拿走了……帕夏勉强愿意相信这不会是谢淮礼的意思,但再怎么说,谢言也是姓谢的。
不能再等了。他想。
她过得这样不好,等不起他在这儿继续磨磨蹭蹭……莉莉丝是太温柔的性子,继续让她待在谢家手里,迟早就能被这群人硬生生地耗死。
“按着最初约定好的,你们需要的谢家情报我会告诉你们,当然,还有别馆的具体位置。”帕夏揉搓了一下手指,沉声道:“具体的交换条件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别馆我必须要去,人我也要直接带走。以及,当时船上一趟我看在她的份上同意放过你们,作为交换,之后你们也不许打听我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