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上!胆敢反抗者,以谋反罪论处!”
“喂!兔崽子!谁造反了,别不讲理啊!”宋子期被提着后衣领很不舒服。
“闭嘴。”邱茗没开玩笑,一剑划过挡下一刀。
“副史大人,您不能出事,”容风拉下人躲过一箭,镇言说,“您先走,这里,我能应付。”
刀刃甩出血点,在兖州的地盘,无人能和曾经的雁军暗卫过三招。
无需交谈,只有眼神会意,邱茗不顾怜二拒绝,薅起胳膊,踩砖墙跳上屋檐,快速离开。
荆安城北,孤独的城池坐落在荒漠上,飞沙走石,三两驻守的侍卫注意到靠近城墙的人。
灰色的砖石层层堆砌,高耸的城墙下,耳边冷风呼啸,掀起衣衫,轻纱遮蔽视线,刹那晃过他褪去血色的脸。
“这位公子,何事来城边之地?”
“受侯爷所托,查看期货是否有异。”邱茗转身行礼。
期货为兖北地方的放言,黑市做生意不讲明话,尤其在边境,期货指定期给出的货物,例如给出的丝绸、粮草,定货则是外来供给的,包括辣椒、香料。
守卫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疑惑道:“生面孔?之前没见过你。”
“来侯府时间不长,不曾见过长官,小生失礼了。”
尽管隔着薄纱,见来者举止不俗,露出的手肌肤雪白,守卫当场心领神会,这八成又是侯爷的枕边新欢,立马换了嘴脸,点头哈哟冲人恭维。
“小的没读过几年书,有眼不识泰山,叨扰公子了。”
邱茗象征性嗯了声,可那人没有离开,笑得不还好意,沉闷的声响逐渐清晰,无数目光钉在身上,邱茗感觉后面不止一个人,瞬身抽离,断血刃甩出一排,拔剑横在胸前。叮当掉落后,数十人持长矛堵住狭窄的路口。一方天井之下,三面城墙虎视眈眈注视被逼到角落的人。
“素闻副史大人聪明过人,怎么这点小伎俩都能套住你呢?” 怜二动人的面孔看不出方才半点虚弱地痕迹,阴险地看着他,“为了扳倒侯爷,你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若非有愧于心,堂堂俊阳侯不会露出这般低级的破绽。”邱茗并不怕围攻,扫过一个个恨不得把他脑袋看下来的宵小,心下大抵清楚,方才追他的人齐了,容风他们应该没有危险。
“侯爷给你的好,你不要,非要替朝廷办事,以兖州的兵马,外加小可汗的骑兵,我们三日内必攻下神都,到时候,是谁的天下,还说不定。”
“当脔宠是你们所认为的好?”邱茗语调平平,“爬他的床便能得地位,求他多看你两眼,你们和娼妓有什么区别?”
“放肆!”怜二大怒,艳丽的眼位抽动,活像浓墨渲染的画卷揉成了团,猝然唇边闪过冷笑,“侯爷有令,要把你活着带回去,但没说几成活法,是留口气,还是废了手脚,副史大人,目下,我说的才算。”
还真是,痴人说梦话。
狂风扫过,邱茗甩开帷帽,白沙舞动,如仙鹤卷沙尘高飞,遇邪拂过指尖,闪烁的冷光倒映精致的面容,碎发浮动,持剑人从容莞尔。
“你试试啊?”
“不识好歹……”怜二花一样的脸狰狞起来份外妖异,“拿下,打残算我的。”
得令的守卫一拥而上,不想没冲几步,突闻一声闷响。
众人回首,只见怜二手捂胸口跪倒在地,嘴唇发紫,说不出得难看。
“怜爷,您不要紧吧!”
“你……算计我……”四肢无力的人被搀扶起身,恶狠狠的双眼布满血丝。
“这种程度的伎俩就想框我,你们太天真了,”邱茗两刀下去断了人的喉咙,衣摆粘了血渍,举剑回敬,“重伤的人怎么会用麝香活血,故意把身上开那么多口子,是为了分散宋子期的注意力吧。”
“究竟是大人心思缜密,还是早忘了人世情感,对生命垂危的人,你怎就不能和那傻大夫一样,信我一下?”
“我从不信任何人。”
世间冷暖,方得自知。
邱茗眉眼幽深,他不需要,也没必要可怜任何伺机接近自己的人。从小倌进门他便察觉不对劲,明明伤口不深,出血量却格外大,于是他怀疑这人是故意进来的,宋子期救人心切,他可没那么菩萨心肠。
“你给的药,我一分未动,怎么有机会给我下毒……”说着,怜二恍然醒悟。
房间中,邱茗一直在熏香,与寻常香不同,那种淡雅、悠长的暗香,像梅花的味道。
守卫扑来,他侧身躲避,同时长剑抽出,斜腕瞬间鲜血喷涌,溅到面庞,那人停在原地,颈部割断,又一人刺向腹部,他迅速撤步,反手将其捅穿。
硕大的血珠绽开,像极了落在雪中的红梅,春日将过,料峭中生出凉意。
似梅又不是梅,这种香便是返魂梅,废不了人也能去半条命。
“抱歉,想死在哪,由不得你。”邱茗喘着气,笑得让人胆寒,
灰墙下,乌黑中,雪亮的一抹白,带着殷红,守卫面面相觑,长矛围成圈,不敢靠近一步,邱茗感觉有些脱力,视线开始模糊,他站在尸堆中,微摇晃着,剑插入尸体勉强支撑。
咆哮劈开天际,一声令下。
“杀了他!”
余下的士兵再次涌上,他持起剑准备进攻,忽然黑色羽毛扑面而来,利爪挖出眼球,尖喙刺破头皮,霎时间血流满面,痛得人大叫。
你来了……
邱茗闭上眼,稍向后倒,不出意外靠入温暖的怀抱。
“别乱来。”夏衍风一般疾驰而下,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没事,几个喽啰不能把我怎样……”可能是自己浑身血太吓人,邱茗疲惫中透着无奈,“韶华殿下没事吧?”
“羽林军已经看住了,只是,”夏衍攥紧拳头,“让俊阳侯跑了。”
“不急,他大军尚在城中,走不远……”
话未说完,邱茗没忍住咳嗽起来。
果然,尽管服了解药,但返魂梅吸入太多,对他的机体也有损,为了不让怜二起疑心,只能如此。
谁知,这一咳把夏衍的心咳到了嗓子眼,忙抓住手腕探脉搏,力度能掐出印子。
“我没那么容易死。”
“住口!”
此刻,邱茗是真站不稳了,一见到夏衍就浑身难受,半靠人身上小憩。
然而,余下人不会给他们活着出去的机会,相互对视后,抖着双腿不要命似的扑来,张牙舞爪毫无阵型可言,犹如一盘散沙。
夏衍头都不抬,反手撂倒一片,架住邱茗的胳膊,搂住腰,侧步站定,霜悬扫过,漫天血散,很快,城池的死路尽头,只剩光杆的怜二。
“你们!侯爷不会放过你们的!等我禀报侯爷!把你们碎尸万段!”怜二两股战战,连滚带爬逃走。
“吵死了……”邱茗眼睛睁开一条缝,掂起血迹斑斑的袖衫,倚着人弯了嘴角,“愁眠,我衣服好脏……”
呼一声,霜悬投出,数丈外,直挺挺贯穿胸膛,欲逃跑的人瞬间没了气,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缓缓跪下。
最后一侍卫哆嗦地握住短刀,喃喃自语,正准备摸墙根溜走,突然,大风刮过,惊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头颅滚到了一边。
造访者竹节剑收起,华丽转身后向二人行礼。
“这么大场面,竟被我错过了,惜哉,惜哉。”
第66章
竹简之踹了两脚躺尸体, 嫌弃地撇嘴。
“之前说不想出面?才几天就想通了?”夏衍觉得架着人不舒服,干脆拦腰横抱,冲来者点头, “不怕给你送衙门?”
“哎呀, 我的少公子,您小人家若折荆安, 这么进阎王殿, 大帅得揍死我。”
“看不起我?”
“岂敢, 岂敢,十八骑兄弟都不敢和你过招,我一无名之辈还能小瞧了您?”
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容风正巧赶到,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的尸体, 松了口气,仔细一瞧, 叼竹叶的家伙居然也杵那儿,稍柔和的表情当即冻住。
“嘿,又来一个, ”竹简之不嫌事大, 冲少年招呼,“怎样小风风,轻功退步了没?走, 和竹石哥哥到船上比划两下。”
完蛋。
“讲多少次,别这么喊容风, 那小子会疯的。”
夏衍抱人先撤,不出所料,少年嘴角拧成了麻花, 十分拿出了百倍的气势,像要杀人,一通叮咣乱砸,看样子真打起来了。
“他们没事吧?”邱茗蔫蔫地问。
“打两下就老实了,不用管。”
被叫这种不伦不类、黏黏糊糊的诨名,是个人都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活埋,更别提容风了,而且,竹简之够嘴欠,谁知道,前雁军暗卫、大宋数一数二的高手,是个不识水性的主儿。
荆安城的夜从未有过如此喧嚣,俊阳侯叛逃,潜伏城中的兵力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出,一日之内便可把边境小城变为囊中之物。战事将起,戎狄吠舍可汗的小儿子利吉,以南部粮草充沛为由,大批军队在城外十里地驻扎,对大宋国土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