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生谢过钱语后将打开行李箱收拾起来,脱下的鞋摆放在门边,衣服挂在衣柜里舒明言的衣物旁边,电脑放在桌上,洗漱用品收至卫生间,江弦生快速整理好箱子,空闲下来后竟有些不知所措。
脑中空荡荡的,没有喋喋不休的幻影,也没有反复浮现的死亡回放,江弦生的脑中世界一下子空旷起来,很难得的无人打扰,独属于江弦生自己的时间。
独属于过去、现在、未来的江弦生自己的时间。
江弦生终于开始思考,思考上一次重生的变量,思考舒明言的重生,思考自己的重生。
或许正如阿言所说,死亡本身才是重启的关键原因,但时间截点真的不重要吗?第四十七次重生也许是关键变量,阿言是这一次开始不是在死亡前才记起从前,然后才开始正式进入重生,那一世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盛越熙。
江弦生没有出声,而是在心里不断构想、思索,默念起那个名字,江弦生只觉着复杂万分。江弦生无疑是憎恨盛越熙的,但第一世到第七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盛越熙给江弦生的感觉都极好。江弦生在记忆里深挖,不断使回想起的见面场景变得清晰,盛越熙待人温和有礼、说话从来都是不疾不徐,连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恰到好处?
江弦生猛地一惊,每一次盛越熙面对她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是让人觉着舒适的笑容弧度,就像是准备好的假面一样,和面对舒明言时完全不一样。
难道她?
“明言姐该是正常的。”
盛越熙的话语忽地在江弦生脑中闪过,方才荒唐的念头立刻被打消,无论盛越熙对舒明言抱有什么情感,都绝不可能是爱情,江弦生的直觉如此告诉她。
我是如此无力,重来这么多次都抓不住她的尾巴。
江弦生只觉着无力感快将她吞噬,江弦生深知这是自己又想逃避的前兆,拇指和食指在眉心两侧按了按,江弦生极力控制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
当初舒明言让江弦生离开是为了让江弦生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在未来某日重逢,但江弦生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忘了舒明言话语的真实目的。记忆在一次次重来中变得模糊,自认为的真实将真正的真实篡改,江弦生固执地认为只有离开舒明言才是对舒明言好,却忘了分离是为了重逢。
直到这一世舒明言对她敞开心扉,江弦生才发觉自己一直弄错了,蒙尘的记忆相片被掸去灰尘。
“阿弦……离开我……活下去!”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才能够有机会继续在一起。”
话语包含的意义,江弦生终于想起来了,也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去做。不再逃避,也不再轻言放弃,江弦生对自己说。
“不能让阿言一个人面对,说好了一起面对,我不能再逃了。”
江弦生对舒明言承诺过“我会”,承诺了,就要做到。
巨大的疲惫感突如其来,江弦生挣扎无果,只能缓缓闭上眼,昏昏沉沉间仿佛看到年少的自己,指着不远处的舒明言,一字一字的对她郑重地说道。
【和阿言一起。】
第29章 肃城时光壹
月亮高挂在天上,将人间长路照亮,秋夜的肃城阵阵寒风凉人心,舒明言拢了拢外套,企图抵御寒凉入怀,好在走出停车场也不过几步路程,酒店内部安置了恒温空调,足以将门外的寒气阻挡,舒明言快步回到房间。
嘀的一声,卡片落在电子门锁的感应器上,随着识别成功,门锁咔嚓咔嚓转开,房门也随之开启。
“那我先回房间了,明姐,您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小语。”
酒店并不豪华,套间面积不大,一进房内就是共用走廊玄关区域,前后紧挨着设有两间卧室,内部各自设有卫生间,互不干扰。钱语住在进门左边那间,向舒明言道了晚安后,钱语直接开门回了房,舒明言的房间靠里,便又往前走了几步。
手搭在门把手上微微用力向下压,门内并没有反锁,舒明言很顺利地打开了门,噼噼啪啪的键盘敲击声落入耳中,江弦生背对房门坐在桌前。宽大的座椅里嵌入了一个瘦弱的身体,江弦生身体前倾,电脑屏幕散发的冷光照在她的头发上,衬得那夹杂着丝丝白发的黑发,也泛起了银白。
舒明言没有来心悸了一瞬,呼吸停滞了一息。
江弦生指尖飞速地起落,舒明言不由得将脚步放轻,只见屏幕上文字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待她走近一看,果然是熟稔的文字故事:任灿低着头,掩去目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忽地发出一连串低笑,好似听见了什么可笑之极的事,笑声逐渐变大……
“阿~弦~”
似乎是为了抹去方才的心悸,舒明言使坏般地将唇凑在江弦生耳边,口齿张合间带动声带振动,调子不一,声音在耳中打了个转。
突如其来的声音激得江弦生猛地一颤,吓了好大一跳,下意识抬手就想动手,但熟悉的气息让江弦生立刻认出身后的人是舒明言,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显得有些滑稽。
一声轻笑,不知谁人发出。
“阿言……你吓着我了。”紧绷的肌肉松软下来,江弦生放松身体让自己靠上椅背,柔软的唇从耳边擦过,将慌乱带走,江弦生仰头看见舒明言白皙的脸庞,对上那双月牙微弯的眼目。
她带着笑意。
轻轻的,淡淡的,柔柔的。
面容依旧,时间未曾将其改变多少,眉目里也都是往昔,眨眼便让人生了心动,江弦生感到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理智与克制在悄然后退,等江弦生意识到时,她已经将吻印在了舒明言脸上。到底还是留了些理智,江弦生并没有将吻落在朝思暮想的唇上,而是落在脸庞,不知是退缩还是试探。
“唔!”
但舒明言却不打算错过,双手按在江弦生脸颊两侧,低头将吻压在唇上,轻轻磨蹭几秒,末了又探出舌尖缓缓舔过唇纹。
像是引诱。
像是一只猫儿,轻轻地在心上挠了一下。
也像是一只小狗,轻轻地在心上拍了一下。
江弦生下意识舔了舔还有些湿润的唇。
亲吻并没有深入,到底不是便宜的姿势,舒明言也没有在此继续的打算,但那一丝欲的想念到底是被勾了上来,舒明言还是把江弦生从座椅上拉起,牵着她三两步便走至床边。
酒店本身虽然比不上星级酒店宽敞,但床垫舒适,被子柔软,江弦生在床边坐下时很明显地感受到床垫贴合下陷。温暖的身躯跨了上来,江弦生跑偏的思绪被飞快地拉回,眼前、脑海、心间都只被眼前之人填满,颈上被手臂环住,江弦生自然地抱住舒明言的腰,自下而上仰头看着。
然后,炽热的唇自上而下迎了上来,落成一个吻。
由浅及深。
亲吻像一个神圣的仪式,唇与唇相接,真诚又庄严,交换彼此的呼吸,让温度传递。
唇齿交错,口舌交融,勾勒对方的模样。
并没有多大的欲望,但此刻的气氛却向着更进一步去描绘,就像热恋时期常有的那样,不是想做,但想要触碰彼此,想要毫无阻碍地去触碰。
手从衣服下摆探了进去,温度的差异让腰间的肌肤微微颤了一下,而后又很快适应,顺畅接纳这不同的温度。
头发铺在白软的被面上,像浓墨洒在宣纸上一样,舒明言不过稍稍施力,江弦生便顺势倒在被面上,发与发交缠,宛如一幅水墨画。
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反倒映衬出它的主人有几分不谙世事。
腰间的手自探入后便停止不动,直到温差消失融为一体,才慢慢在腰腹上移动。亲吻也好,缓缓抚摸的手也好,都让江弦生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稳。
除了亲吻和抚摸,舒明言没有再更进一步,舒明言和江弦生的心里都明白,不需要再更进一步了,仅仅是亲吻就足够了。
不是所有的重逢都需要满足生理欲望。
比起快餐式爱情,华夏人骨子里还是崇尚含蓄的浪漫,心灵的接触比□□更为重要,但这并不是说不想要触碰现实,她们亦追求灵与肉的碰撞,只是现下并不合适。
这吻来得突然,停止时却是徐缓而眷眷。
“嗯……很晚了,你快去洗漱,明天还要早起吧?”江弦生轻喘着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
时间到底是晚了,窗外的夜浓的泛黑,江弦生松开抓在舒明言背上衣服的手,挡在身前将她微微推开,两人呼吸尚未平静,面上泛红,嘴唇也是红润。
舒明言撑起身子“嗯”了一声,没有再压着江弦生,下床的同时拉着江弦生坐直身体,“那我先去洗漱了,阿弦你也收拾收拾,等我。”舒明言又在江弦生脸上吻了吻,才起身往浴室走去。
接吻的实际时间并不长,桌上电脑屏幕依旧亮着,白光远远照在江弦生脸上,衬得面上的红晕更加鲜艳,像一株受了外界刺激的含羞草,悄悄地收起外放的叶片,等待着再次展开。舒明言回头看去时,见到这样的江弦生,心里软成一片,笑意更浓,远远地向着江弦生做了一个飞吻,见她红着脸虽然难为情也还是回了一个吻,才心满意足地关上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