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是合适的、符合礼仪的做法,连请柬都不给你的家人,这让我很难接受,西里斯,况且你根本不用担心她会赴约,她不来的概率远在百分之九十五。” 埃尔弗里德耐心地安慰道。
“那就更不用把请柬给她了啊,她又不来。”
“有一些形式上的东西需要执行,不管她是否选择出席,不给请柬隐含的意思是不邀请她,是公开地将她排除在外,又有什么必要呢。”
西里斯不以为然地说:“我本来就被除了名,我不是布莱克家的人。”
“你的姓氏没有变吧我亲爱的。”
“行,我改成你的姓氏‘韦勒克’如何——”
“你想改什么改什么。我强调的不是姓氏而是身份,你否认不了她是母亲的事实,我们不能不邀请她的。”
“那要是真中了剩下百分之五以内的概率、她来现场了呢,我不想让大家都见识见生我出来的女人有多疯狂。”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据我所知她不是在公共场合甘愿丢失颜面的作风。”
“哦,听来你比我了解沃尔布加·布莱克。” 他阴阳怪气道。
车轱辘话的争辩没有意义,埃尔弗里德无奈地摇摇头,“你只是还在害怕……说实在,我可以听你再抱怨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原生家庭,但假如你自己不试着努力放下,我帮不了你从痛苦之中超越,正如你也帮不了我忘记那些成长的阴影。” 成为自己精神上的母亲父亲,这从来是困难的人生命题。
“不,我不认为我们非要释怀或是解脱,有些事不能用理论去解答,埃尔,我知道你拥有充满希望的天性,对此我很羡慕,也是最初我被你吸引的原因之一。” 他丝毫不愿意退步,“可是我觉得我不需要原谅沃尔布加·布莱克。要不是被选进格兰芬多,认识了詹姆,我都不知道小孩在家里是可以发表观点意见、是可以被尊重和聆听、是不用被到处展示和指责的,我才意识到我是人不是他们的工具……我做不到,我连死后都不想跟他们有关联。”
埃尔沉默几秒钟,这些话她当然听过很多遍,重点是现在该怎么劝解才不会让他反感,这令她颇为头疼。
然而不等她想出合适的语句,下一秒就听见他赌气似的反问:
“……其实你是不是并不想它顺利地进行……我指这场婚礼。”
闻声她不可置信地瞪向他,已经过了十多年、她没见过他刺猬一般浑身逆鳞的样子,此刻他又恢复成十几岁时的傲慢与冷漠。
话说到这地步,她可没精力吵,径直离开了房间,心态一向不错,下午恰好要和莉莉去看电影,这会儿就当提前出门。
几乎是立即后悔的西里斯触发遇事不决找詹姆·波特的原则,自从哈利上学后老父亲更卖力翘班的波特家白天基本没人,他知道詹姆肯定又是去麻瓜的街区打游戏机,成功找着人后,听过他叙述的詹姆嘴巴张成o型:“你最后那句话太……你完了。”
俩人唉声叹气了一阵子,詹姆强打精神践行实干主义地建议道:“你还是赶紧回家向她道歉,大脚板,以后可别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先预判听的人会怎么想,咱们攻击力留给鼻涕精那种人行吗。我懂你不想跟家族再有牵扯,不过埃尔说对了一件事,不管你怎么否认,沃尔布加·布莱克的确是你的妈,而你现在都三十多了,你不会要恨一辈子吧?至少你能健康出生是她的功劳。我看你不了解生小孩的场面有多折磨人、哎哎哎别否认,莉莉生哈利的时候,只有我和埃尔弗里德全程陪产,你真没见过。这样好了,当年我去上拉梅兹呼吸法课,老师推荐我们观看完整的生产纪录片,我家还留着,回去好好看看,说不定能消解你对怨恨你母亲的情绪。”
詹姆的方法是对的,西里斯像是被强制戴上痛苦面具一样认真看完纪录片,开头的厉声惨叫吓得他捂耳朵:“叉子你是在给我放恐怖片吗”,随即婴儿头部用力撑开器官的景象让他惊出了冷汗、犹如一只哇哇哭喊的血淋淋寄生体撑破母体的身躯:“我像在看《异形》” ,中途一度产生他自己也在经历撕裂疼痛的幻觉,这一小时如一世纪的漫长,半天回不过神来,最终只喃喃出一句:“我妈恨我完全有道理……”
哪怕已经打好了腹稿,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了解埃尔弗里德、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情,只要她认定自己没做错的事,会决绝得谁说都不低头。以前他就犯过一次傻,吵过架故意装冷漠装不想理她,结果她愣是比他还厉害,全程当他透明、她一言不发,连续三天的沉默他感觉度日如年,她却像是三百年过去了也沉得住气。
思及此,他才不禁产生最坏的想象。
煎熬的等待时间里,他在后悔中忐忑不安,终于开门的声音响起,他正想道歉,埃尔抢先开口道:“我能不能跟你聊聊——等等,先让我说。”
他忍受着焦虑乖乖闭好嘴,而接下来听到的话却全然出乎他的意料:
“听着,我很抱歉我那么轻飘飘地让你释怀童年的阴影,我不该强迫你联系沃尔布加·布莱克,你说得对,有些事无法用理论解决,西里斯,你不想将信寄给她我能够理解,就按你的意愿吧。” 埃尔弗里德温和地说完,走上前拥抱了他一下。
“……不,是你说得没错,我也很抱歉我刚刚的口不择言、我绝不是那个意思!我做错了,又露出混蛋自我的一面,我发誓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你知道吗、我们是应该给沃尔布加寄邀请函,这不仅是风度,还能气得她团团转呢……你是对的,我迟早要放下没意义的过去。” 他抱着她的肩膀没有松开手,感动地说:“谢谢你埃尔,我真的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他们没有悬念地迅速和好了。埃尔弗里德主动让步的原因很简单,她拥有比他幸福不知几倍的童年,近乎完美的原生家庭,强大的精神和健康的人格……她让让他无所谓。
且身为忙碌的司长,她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为这老生常谈的主题辩论。
「 walburga 」
请柬由埃尔弗里德亲自登门拜访交出去、在事先与雷古勒斯通信被转达得到沃尔布加的准许后,这天她独自来到格里莫广场,尤为出乎意料,沃尔布加在回信里会邀请她喝下午茶,当然尽管她清楚对方更想见到的其实是西里斯,在他一脸掩饰不住排斥的几分钟犹豫里她已经体贴地主动说:“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不,我哪能让你一人对付这种刻薄到极致的——”
“咳咳,我还是不认为老用太直接的词汇形容自己的血亲是个好主意。” 她赶在他冒出惊世骇俗的语句前及时打断道,温和地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抚,“我们有见过面、比你想象的要和谐,我觉得沃尔布加对我印象还不错……而且你的弟弟也会在,总不可能出现争吵之类的闹剧,对于最重视体面的家族成员而言,我起码是位客人。”
认真聆听完分析,在本来就不想赴约的心理驱使下,他答应了“消停地等在门外”的提议,的确送请柬给那位“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实际上他并非有多记恨沃尔布加·布莱克,在那天跟埃尔弗里德争论后他的心情就发生不少变化,她的话是真理、或许他应该适时地放下那些无聊的过去。
这是埃尔第三次在相对正式的场合和沃尔布加·布莱克见面,倒是首次以较为轻松的心态环顾老宅的四周,整洁大气的特点自不必说,装潢风格无疑很“哥特式”(假如宅邸的主人接受得了麻瓜的概念)
前年起的病痛缠身令沃尔布加看上去衰老了许多,连带着曾经尖锐得突出的气质都被削弱几分,似乎早有预料西里斯不会到场,勉强地用生硬的口吻说:“……红茶可以吧。”
“噢可以,谢谢。” 她坐在桌前,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一丝不自在。
陶瓷杯的声音清脆,衬得整片客厅更为寂静,沃尔布加抬抬手示意克利切离开,随即直奔主题:
“你们打算如何筹备婚礼仪式?”
这时,雷古勒斯也找了个外出的借口回避。
“事实上……夫人,与其说是仪式,倒不如说是聚集亲朋好友的派对。”
听罢沃尔布加顿时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庆祝为主,不会有繁琐的流程。” 埃尔弗里德不紧不慢地解释,“没有主婚人或司仪,没有走红毯和婚纱,晚宴是自助形式,将有一系列妙趣横生的活动:乐队演出,小型魁地奇,歌舞,烟花秀,致辞,喜剧,讲演等等——”
“你就这么任由他毁掉你的婚礼!” 沃尔布加像听到一出前所未有的闹剧,目瞪口呆地打断道。
“其实这些全都是我的主意。” 对方的先入为主逗笑了埃尔,她保持谈笑风生的态度接着扔信息炸弹,“毕竟只是仪式一场,倒不如把它组织得随心所欲些……没有婚纱和红毯什么的形式,西里斯的第一反应跟您一样惊讶,不过他接受得很快、我想也是肯定的,像当年他对我说不要小孩的决定都很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