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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桥沉浸在角色情绪里,向后跌撞到幅度太大,后腰撞在列车车厢横着的铁扶手上,劇痛猝然传遍四肢百骸,踉跄两步,双手向后靠在车厢墙壁上,差点腿软得跌落下去。
  他脸色一白,嘴唇都被传遍全身都酸痛刺得失色。
  那惊惶失力模样,倒意外符合剧本里男主的情绪外显,导演指挥着将镜头拉过去,无缝衔接继续拍下一条。
  列车驾驶室里,司机背对着门歪栽在驾驶座椅上,脑袋歪向一边,整个脖颈连肉带骨被割断,仅剩一丝丝皮肤连着。鲜血淌了一地,仿佛连驾驶屏幕都喷溅满了刺目鲜血……
  无尽绝望窒息铺天盖地向男主袭来,他嘴唇颤了颤,想要转身,四肢百骸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不要害怕。”
  身后突然传来小女孩阴森森的声音。
  男主慢慢缓缓转过身,眸底的惊骇还未散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攥紧指骨维持声线的稳定。
  小女孩歪了歪头,没有张嘴,声音却从她唇腔里清晰传来,“我是你……”
  未完的话音断在半空里,男主攥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到的铁棍,轮圆双臂狠狠挥过去!
  女孩身躯如烟雾般拦腰斩断飘散,声音却依旧平缓的不带有一丝人类情感,“下个会死的,是8车12a……”
  男主扔下铁棍,提腿朝8车厢飞袭跑去!
  ……
  短短几段剧情,拍摄起来却得好几天。
  瞿衍之在镇上等了沈桥好几天,刚开始还让他拍完戏每晚过去,后来看着他在车上都能睡着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便在次日清晨亲自将人送了回去。
  年刚过完,在片场看到瞿衍之众人都有些惊讶。
  “瞿总探班也太积极了!”
  他们嘻嘻哈哈笑着打趣。
  瞿衍之矜贵笑笑,看着场务招呼人手将剧组的下午茶全搬进去,“沈榭第一次参与大荧幕拍摄,如果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涵。”
  他这话说得极偏心,就连‘犯错’‘失误’‘不对’这些词的地方都被他换为了‘不熟悉’,字里行间,对沈桥对袒护毫不遮掩。
  不过沈榭本就是他们公司旗下的艺人,所以也没人觉得不对。
  笑嘻嘻打过招呼,便放他们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戴这些难受吗?”
  沈桥今天要拍摄追溯前世的片段,一到场就被拉去搞了半天造型。金冠玉面,长发及腰,一袭宽袖长袍风流倜傥,衣摆袍尾簪着粼粼金线跟缠枝暗纹,看着格外清冷俊美,即便站在嘈杂片场角落,却仍然皎皎宛若天上月。
  瞿衍之掌心托着他一缕悬在他腰间的乌漆长发,触感凉滑,像上好的绸缎般顺着他指缝坠滑下去。
  丝丝缕缕,悬在指缝间,随着气流微微拂摆。
  “还好。”
  沈桥将长发从他指骨间扯回,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
  瞿衍之眸底漾开一抹薄薄笑意,他知道沈桥是不想被人看到传出些谣言出去,可此刻的沈桥太漂亮,漂亮到他眸光一瞬不瞬得不想挪开。
  可能他的小桥就是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从确信沈榭的壳子里装着沈桥的灵魂时起,这具躯壳就在他眼里,熠熠发光。
  默默虚握了下空荡荡的指骨,那抹发丝残存的清凉触感似乎还黏在指端。
  瞿衍之静静望着沈桥,道:“我今天晚上回去。”
  沈桥心底咯噔一下,猝然抬头望着他,乌漆黑亮的眼珠镶嵌在濯濯眸底颤颤晃晃,蕴藏着一抹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紧张跟失落,看得瞿衍之心底发软,捏了捏指尖,才压制住想要将他捞进怀里紧紧箍住的欲.望。
  “假期结束,公司积压了很多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
  他轻轻缓缓道。
  沈桥漆长睫毛轻轻上下蒲扇了下,“也是,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虽然清楚瞿衍之不可能在这里陪他到拍摄结束,可突然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还是让沈桥有些心底空落落地发慌。
  只是短暂分开一段时间而已,他想。可说出的话却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沈桥觉得他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或许面对傅疏,他也在患得患失。
  掩去心底的失落,他洒脱笑了下,道:“等这边拍摄结束,我就回去找你。”
  瞿衍之望着他,轻声缓道:“我在家里等你。”
  家……
  沈桥心脏被这个温馨的字眼狠狠戳到了下,乌泱泱的眸瞳颤了颤,轻声道:“嗯。”
  瞿衍之离开后,沈桥心绪澎拜半天难以宁静。
  ng两条后,沈桥意识到因为自己连累到对手演员跟工作人员了,心底愧疚不已,连忙道歉调整状态,重新全身心投入分镜拍摄中。
  这一拍就是两个多月。
  趁着一场大雪,导演决定将重头戏提前,赶紧将需要铺天盖地大雪的外景拍了,省得再拖下去气温转暖再想找这样的外景就不容易了。
  因为是跳着拍,打乱了演员情绪跟拍摄节奏。
  沈桥将剧本又细细过了一遍,想沉浸在故事里,找找感觉。
  男主在列车驾驶室外,看到里面满地断肢溅血的惨状后,轮起铁棍将小女孩诡异的躯体斩断,拔腿朝着她预言的死亡车厢跑去!
  在他身后,小女孩被腰斩的两截身躯,拖着从伤口处飘散出来的薄雾,缓缓拼接到一起。断裂重续,皮骨融合,就连斩断带着毛絮的外套布料都恢复得没有一丝痕迹。
  她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跟在男主身后。
  然后在男主救人无果,近乎崩溃时候,幽幽道出下一段剧情指引,“我是你留在这里的引路灵……”
  “引什么路?黄泉路?”
  男主跪地上半抱着惨死的乘客,刻薄讽刺地挑了挑唇,心底满是对眼前这个冷血异类的憎恨!
  ‘女孩’没有说话,俯身飘着冲过来,抓着他手腕向着漆黑地面猛冲直下!
  男主陡然瞪大眼睛!
  想象里的脑浆迸裂没有出现,俩人如飞鱼入海般,在触碰到车厢地面的瞬间眼前场景颠翻转覆,进入了一片黑漆漆漂浮着无数破碎画面的空间。
  ‘女孩’毫不废话带着他飞串了遍凌乱悬空的破碎画面,无数记忆如嘈杂河水般涌入!
  皑皑雪原,乱糟糟串成一排被官兵驱逐的流民,华贵的马车。
  绿意葳蕤,庭院游廊,捧食的稚子幼童跟耄耋老者,笑盈盈,檐雀逐廊。
  ......
  还是同一座庭院,望桩兽倒,廊栏残断,早已改头换面的流民执兵持戈乱糟糟地跟着领头几人横冲直撞,冲入内堂。
  最后,是满地满地泼血洗地般的刺目殷红……
  衣着华贵的稚童被刺穿挑起高高悬挂在冰冷枪尖,幼小的躯体蜷缩成团,风一吹似乎都能飘走。
  绝望妇孺崩溃的、哭嚎的、瘫软的、惊恐的……无一例外,成片成片惨死于冰冷寒器之下。
  男主低头,看到数杆刺穿腹部的尖锐长矛,殷红鲜血溢出来将布料濡湿成一团深色。他抬头顺着隐没在血色里的长杆看过去,杆柄另一端攥在一群惊慌失措的百姓手里。而那群百姓,就是他在极寒雪原之地救下的那批流民……
  第78章
  庭院游廊里赠他果蔬那对老叟稚童, 怯生生挤在人群后面,手里也紧紧攥着长矛冷枪。
  不敢上前,也不敢违逆, 只是睁着两双惊惧的眼珠子, 满眼不忍地浑身颤抖着望他。
  男主溢出鲜血的薄薄唇角掀起冷笑。
  他记得曾经一对饥肠辘辘, 衣不蔽体,饥不裹腹的老叟跟稚童被鞭子抽得跌倒在他马车旁边。他心软出声救下。
  可现在他的亲眷幼童被刺穿挂在冰冷长枪上,却无人救他们于水火。
  他不奢望施恩图报,却极端憎恨这群人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他将他们带出莽莽雪原, 施粥赠饭。他们却勾结外人暗通款曲。
  亲眼目睹家里庭院被毁,妇孺惨死,男主心底的磅礴恨意疯卷弥散, 他强撑着濒薄意识骗他们踩动建造院落时就已布置好的暗处机关。
  一瞬间, 天塌地陷,血雾弥散!
  惊恐哀嚎还没冲破院墙就随着凄惨横死的尸首一起消散。片刻之后,满院寂静, 血流漂杵。
  ……
  今天要拍的,就是男主身为战国时期世家公子时候, 被他救下的流民亲手乱戈戕死的场景。
  烽烟乱世, 在千里无鸡鸣、流民易子而食的时代, 为了苟且偷生活下去, 善与不善似乎都无可指摘。
  可即便处境再可怜、再无辜, 他们也不该恩将仇报给恩人的仇家做眼线。
  那本应高悬苍穹之上的明月,被他们拽下来,撕裂摔碎砸进泥沼里!让他亲眼看着亲人被凌辱,妇孺被虐杀。那前日还在廊檐下张着双短小手臂,摇摇晃晃, 蹒跚学步的小公子,一日之隔,却安安静静地被高挂在玄铁铸成的冰冷枪尖,唇角淌血,双眸紧闭。乖乖巧巧的缩在那里,小小一团,再也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