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浴室出来时候,瞿衍之在院外走廊打电话。沈桥裹着浴袍轻轻掀开玻璃门,被廊檐外冷空气冻得一个哆嗦,连忙悄摸摸到温泉边蹲下,摸摸池边一圈暖暖的光滑鹅卵石,坐在岸边滑到了水下去。
尽管他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可在入水的霎那,站在檐下听着电话的瞿衍之还是回头瞥了一眼。
青翠竹林被积雪压弯,鹅卵石外围扑簌簌落了些雪,隔着泥土融化很慢,沈桥正趴在汤池边的光滑暖石上伸手去够它。裹着浴袍,细瘦手骨从松垮垮的毛绒衣袖里伸出来,捞了一捧雪,搁俩手里倒来倒去,捏成雪团。
瞿衍之挂断电话,走过去,蹲下将雪从他冻红的掌心里拿走。
“多大了还玩雪。”他道。
“就因为小时候没玩过,所以才玩。”
沈桥撑着滑石收回胳膊,揉了揉冻红发凉的手,塞进温泉里暖了下,瞬间被那种冷热交替的刺疼感激得头皮发麻。
“跟被一把针刺进肉里似得。”
他低头看着水面跟瞿衍之吐槽。
瞿衍之掰着他肩头让人转身面向自己,从温泉里将他的手捞出来,握在掌心揉了揉,“小心冻伤。”
第80章
掌心血肉里骤冷忽热的刺激, 被渐渐揉散,稍微有点刺刺麻麻的痒。
沈桥掀眸望着他,“你不下来吗?”
漆长睫毛上沾了些朦胧水意, 像被浸透的鸦羽, 轻轻掀起又密密垂敛下去, 清澈漂亮得勾人。
瞿衍之心头一动,声音低缓轻柔,“我怕你不舒服。”
他跋山涉水来这里并不是想做些什么,能站在一旁看到沈桥拍戏, 晚上在面对面吃一餐夜宵,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看过沈桥最近的拍摄安排,这两天为赶进度他们连着熬了好几场大夜。
瞿衍之今晚带他过来也只是想让他放松放松, 好好休息下睡个好觉, 并没有想要跟他索取些什么的意思。
沈桥一愣,然后破功笑道:“想什么呢?我是说让你下来泡温泉,解解乏。”
瞿衍之望着他笑意粼粼的眉眼, 心底飘过一句轻薄玩笑。不过说出来怕沈桥面皮薄挂不住 ,便没说话, 只是笑着将手骨顺着沈桥胳膊挪上去, 搭在削薄肩膀上捏了捏, “陆导说你们拍摄快到后半部分了。”
“是啊。”
沈桥顺着他指尖力道转身, 靠在光滑暖石上, 放松腰背向后靠了靠,“就快结束了,后面就是复仇剧情,楚浔因杀孽太重被拘灵囚禁在他们第一次遇到时的那个雪原上,小孩跟爷爷化为守护灵跟着他, 为挣脱束缚报复所有幕后黑手,他献祭魂魄,换取能力,一遍遍寻找时间间隙不断读档重生。所以这部影片的取名就是《寻隙》。”
瞿衍之当初在帮沈桥选剧本时候就看过这篇故事原稿,不过沈桥愿意说,他还是很乐意听。
沈桥声音清泠泠的,如珠玉坠盘,泡着汤池娓娓道来,有种说不清的岁月静好氛围。
瞿衍之很喜欢这种感觉,也不想打破,清骨修长的指尖揉摁在沈桥肩上,隔段时间便搭句话,引着他兴致不减继续往下说。
“后面就到火车这块的剧情了。”
“楚家灭门背后是错综复杂的世族权利之争,楚浔献祭重生无数次,都无法将仇家尽数剿灭,更有些走歪门邪道的仇家借用邪法遁往后世。所以他最后就硬生生把魂魄撕碎,恨意怨念留在雪原,其他残魂透过寻到的时间缝隙塞进去,一部分当作诱饵找所有仇家,一部分藏在暗处出手剿杀。”
“女孩是他的那个小孩守护灵,特意留在这里帮他开启记忆的。”
“原本守护灵有两个,但在楚浔不断献祭重生的过程中,爷爷为了帮他们引开仇家找来的邪灵,死了。”
“楚浔重生后,带着小孩在雪原林间找了棵雪松将他封印了进去。说树是长生种,守护灵被封印在里面也相当于永生。不过最后恢复完,也需要人再去把他救出来。”
“小守护灵前世当人的时候,就只有一个阿翁。”
“穿到小女孩身体里后,才感受到母亲的温度,所以她会说那么一句祈求男主放过妇人的话。只是车上邪灵太多,她不能说得太明白,所以才有了那句似是而非的台词。”
“最后他们复完仇离开时候,男主随手帮女孩治好了缺魂少智的毛病,算是报答妇人在车上给他一半苹果的恩惠。”
沈桥靠在滑石上,回头往后看了眼,“导演说剧本后来还稍微修改了点儿,你之前看到的剧情走向也是这个吗?”
“嗯。”
瞿衍之回忆了下道:“我就记得两条时间缝隙在雪原上重叠,列车里是现世的人,列车外是数千年前的极寒雪原。”
“没错。”
沈桥笑了下道:“我挺喜欢这个设定,两条时间线重叠的雪原是故事的起点跟终点。他们从重叠的雪原缝隙进入车厢,最后又从重叠的雪原缝隙出去,所有故事都留在这段旅程里,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少了些恶毒渣滓,男主心底的仇恨也得以消散。”
瞿衍之垂下眼皮乌眼下瞥,静静望着他说话时候随着语气轻轻蒲扇的睫羽,一颤一颤,格外灵动。
他的沈桥就是这样,无论什么都能做得认真走心,对感情是对工作更是。
瞿衍之望着沈桥说话时候颤晃的漆长睫毛,眸眼低垂,居高临下。
沈桥半天没听到他动静,腰身往后仰倒,抬着脸望过去。
“怎么了?”
他仰得有点深,几乎躺在了瞿衍之托着他脑袋的掌心里,周围景物在他眼睛里颠倒,瞿衍之的脸也是,看久了脑袋缺氧有点晕乎。
没等他直起身来,眼前的夜幕就被瞿衍之俯身压下来的暗影遮满。
黑漆漆的暗影压下来,带着背后竹雪清澈泠冽的气息。
轻轻凉凉的吻落在唇畔,看着瞿衍之藏在微微掀开衬衣里的锁骨窝,沈桥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变空白了。
周遭氛围灯幽暗,夜色凄清。
沈桥半躺在瞿衍之掌心里,眼前被他胸前衣襟遮掩成漆黑一片。他骤然屏息,不敢喘气,可鼻间却似乎都是瞿衍之身上的冷松木香,像山涧清泉,又像雪水融化,冷得他鼻腔里都冷冽又清透的气息。
覆在嘴上的薄唇贴着他碾了碾,沈桥睫毛颤颤扇阖了下,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寒夜很冷,沈桥却觉得燥热的惊人。
他被瞿衍之压在汤池边,从岸上厮磨缠绵到水下。最后意欲朦胧里,在瞿衍之嘴里泄了出来。
温泉水暖,被氤氲情.欲蒸腾着,烫得惊人。
他掀了掀被情.欲黏湿的湿漉漉睫毛,想叫,觉得丢人,硬生生咬紧唇瓣忍着。透着水汽的唇瓣被咬得齿痕深陷,鲜红欲滴,沈桥意乱情迷里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最后一丝濒薄意识都快要被摇散在这一池温水里。
最后被瞿衍之从水里捞出来抱回房间时候,沈桥已经意识迷离,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了。
瞿衍之抱着他去浴室冲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睡衣,又喂了些水,然后才看着他安静睡下。
满厢暗室里,瞿衍之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床上人压在柔软枕头里的薄红眼尾,只觉得满室温馨,夜色尚好,心底被装得满满当当。
突然地,他有些想笑。
许久不见,真是有些高估他的自制力了。
沈桥就是他的高悬明月,催.情.毒药,哪儿能控制得住呢……
他爱沈桥,岁岁朝朝。
第二天,沈桥醒来时候,眼皮都沉重地掀不开。
还好有半天假可以继续躺着,他默默庆幸。庆幸完又觉得有点丢人,毕竟无论谁被人做到爬不起床都会觉得没脸见人。
到底该怪瞿衍之衣冠禽兽,还是怪自己把持不住诱惑呢?
沈桥选不出来。
“醒了?”
瞿衍之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我去叫早餐吃点?”
沈桥就着他摸额头的姿势,脑袋埋过去蹭了蹭,“不饿。”
昨晚在温泉里折腾太久,醒来嗓子有点轻微嘶哑,透着几分慵懒倦意,眼睫也重新垂敛下去昏昏欲睡。
瞿衍之伸手拿过玻璃杯,喂了点水给他,放低声音道:“那再睡会儿。”
沈桥没有说话,压着他手掌睡着了。
瞿衍之无声笑了下,垂眸望着他安然睡熟的侧脸,修长指腹从那漂亮眼尾缓缓摩挲滑过。
心底一片温柔缱绻。
吃完早餐,俩人回到剧组时候,宿小杰好几次欲言又止,双眼亮晶晶地藏不住事。
等瞿衍之离开后,沈桥问他:“怎么了?女朋友答应你求婚了?”
“废话!不是,人家早都答应了好吗?”
“哎呀不是!你别乱搭茬,根本不是这回事儿。”
宿小杰胡言乱语两句,连忙把话题扯回来,遏制不住兴奋地压低声音道:“阮白玩完了!”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沈桥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