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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祈瑱回来,程嘉束便将此事告诉他。
  随着时间过去,祈瑱对裴夫人态度软化许多。裴夫人刚搬进澄心堂那时,祈瑱犹有不满,十天半个月不一定去一次裴夫人那里,而如今时间长了,便渐渐又有了孝子的模样,隔个两三日便会去澄心堂那里坐坐。
  程嘉束只在怀孕初期,去过一次,后面祈瑱便没再叫她去给裴夫人请安。后面她因对祈瑱心怀怨气,对着裴夫人也不愿意再装样子,再没有去过澄心堂。祈瑱也不勉强她,如此一来,程嘉束也是有一年未见过裴夫人了。
  祈瑱与裴夫人是亲母子,程嘉束不会拦着祈瑱去尽孝。但是叫她把女儿送入险境,却是万万不能。
  本来程嘉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预备应付祈瑱这个大孝子。
  不想祈瑱一听,竟脸色遽变,随即便下令:“以后没有我亲自吩咐,任何人不得将姑娘带去澄心堂!不,以后但凡姑娘去澄心堂,必须由我亲自带着,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将姑娘带去见老夫人!”
  转头便看到程嘉束正看着他,眼神复杂。
  程嘉
  束却是觉得祈瑱这般着急上火的模样着实好笑,忍不住就泛起一丝嘲弄,说:“老夫人也是想念孙女,人之常情嘛。侯爷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祈瑱默然片刻,才苦笑道:“束娘又何必笑话我。玟姐儿是咱们唯一的女儿,我怎么敢拿她的性命冒险?”
  有了祈玟,祈瑱方知道掌上明珠是何意,这么玉雪可爱,一团团的小孩子,又那样聪明,小小一点就已经认得人了,知道父亲疼爱她,见到父亲过来就笑着伸手要抱。
  祈瑱每每见到女儿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只恨不得天底下的珍宝都给她。他小心翼翼,万般珍重都不为过的女儿,怎么敢放心让她去母亲那里?母亲对束娘的恶意如此之大,他实在是不敢冒一点险。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能切身体会,当年彦哥儿出事程嘉束的愤怒伤心,还有不顾一切要报仇的执念。
  若他的玟姐儿出事,他只怕将那人锉骨扬灰都难泄心头之恨。
  甚至于此时,他都对裴夫人生了一丝丝怨恨: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膝下就这一个女儿了,母亲犹不甘心吗?玟姐这么可爱,这么娇软,母亲她是怎么忍心的?
  因着心中不满,祈瑱连着几日都没有去澄心堂,直到裴夫人派人来请,方自己一人去了。
  裴夫人见他一人过来,不免诧异:“玟姐儿呢,怎么没有将她一起带来?”
  祈瑱道:“外头风大,玟姐儿还小,见不得风。便不带她过来了!”
  裴夫人不由一愣。只是见祈瑱脸上不见忧色,反而尽是警惕,恍然惊觉,不由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是觉得我会害你的宝贝女儿不成?”
  祈瑱没有说话。
  裴夫人又气又怒,指着祈瑱骂道:“如今我在你眼里竟成了那歹毒的恶人了?那是我亲孙女儿,我做祖母的便是想见一面都不行?我还能害自己亲孙女不成?”
  祈瑱头扭向一边,硬梆梆道:“彦哥儿也是母亲的亲孙子。”
  裴夫人顿住。
  在她心里,着实没有把彦哥儿当作自己孙子过,她从来都是将他看成程嘉束的倚仗,挡着晟哥儿路的孽障。
  只是玟姐一个女孩子家家,长大能碍着什么。上了年纪的人,又在澄心堂憋久了,看到个小孩子,咿吖可爱,难免有几分欢喜,这才想叫人把孩子送过来给自己解闷。
  没想到儿子竟视自己如仇寇般提防,半点不叫自己挨孩子的边。
  便是早知道儿子不中用,是个白眼狼,此刻裴夫人也是又被儿子实实在在地伤了一回心。忍不住便抹眼泪:“我养儿子有什么用?老了老了被人嫌弃,扔到一边不管,如今连见个孙子孙女都不成?既然如此,还不如一碗药把我打发了,省得留我一个老婆子碍你们的眼!”
  祈瑱并不肯退让:“母亲若想念孙子,晟哥儿也在家里,叫他过来陪你便是。只是万不可再在孩子跟前说些什么报仇的胡话。”
  裴夫人冷笑道:“你不是怕我带坏晟哥儿,不许我见他么?”
  祈瑱叹息:“晟哥儿性子软弱,担不了大事。而彦哥儿,又是个心思坚定,手段凌厉的。晟哥儿哪里能争得过他,日后也只能仰仗这个大哥过活。母亲那样教晟哥儿,让他们兄弟相残,最终只会害了晟哥儿。母亲若是真心疼爱晟哥儿,便不该将他往歪路上引。”
  裴夫人再不说话。
  毕竟是自己老母亲,祈瑱到底心软。既然裴夫人想见孙女,之后祈瑱便隔三差五带着玟姐儿给裴夫人请安。
  裴夫人看着倒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女,每次见到玟姐也都是满面笑容,不似作伪。祈瑱见状虽觉欣慰,但依然心怀戒备,绝不让女儿在澄心堂饮水吃食。
  裴夫人虽然恼怒儿子防她甚重,但终究无可奈何。
  第111章 以己度人
  祈瑱因怕程嘉束介意,特意向程嘉束解释:“母亲现在已是知道过去行事糊涂。她如今也颇为后悔,如今也疼玟姐疼得很。”
  程嘉束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倘若那次彦哥儿的事真叫裴夫人得了手,害死彦哥儿,自己与祈瑱分开。她如愿给祈瑱娶个合心意的儿媳妇,又生嫡子嫡孙,一家子和和气气过日子,侍奉她这位老夫人,她还会后悔害死自己的孙子吗?定然是不会的,只怕要悔也是悔自己下手晚了。
  如今的后悔,不是因为良知的未泯,而不过是源于对现状的不满罢了。
  祈瑱未必不懂,但那是他亲娘。无论裴夫人做过多少恶事,只需流两滴眼泪,道两句后悔,祈瑱便能轻易原谅自己母亲。
  但是程嘉束不会。前事她已经报复过去,不会追究。但想她再跟裴夫人和平相处,那是不可能。
  只是程嘉束也懒得跟祈瑱论这些是非。两人如今关系疏淡得很。通常就是这样,祈瑱跟她说几句话,程嘉束懒得再应付他,但大部分时候不过淡淡“嗯”一声完事,并没有多余心思跟他交流。
  当年在别院,便是没有感情,程嘉束尚能客气待他,两人勉强也能做到相敬如宾。
  时至今日,程嘉束的真实性情已彻底显露,两人也是撕破脸面,程嘉束便不而烦再伪装贤良淑德。况且她这次生育,大伤元气,还需休养,也没有这个精力跟他应酬。
  祈瑱颇感无奈,有心多跟程嘉束聊两句,但见她神色疲惫,一副逐客的模样,也只好悻悻哄女儿去了。
  女儿玉雪可爱,祈瑱只觉得怎么看都不会腻。
  祈瑱待女儿如此上心,阖府上下自然更是小心翼翼伺候大小姐。便是祈荟年见了,也免不了嘲笑弟弟:“瞧你如今这样子,一见着你女儿,那骨头都要软了!”
  祈瑱不过一笑,毫不介意被长姐如此调侃。
  祈玟生得确实可爱,祈荟年看着这样小小一只玉团子也是喜欢得很。抱着很是亲香了一会儿。
  她也是刚从裴夫人处回来,便提起了裴家舅妈的请托:“说是想寻个外地的差使做……”
  祈瑱嗤笑一声:“裴家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贪婪无度。不必理他们。”
  当年裴家外祖手握权势,便敢倒卖军械。如今裴家人没有正经营生,想寻外放的差事,目的何为,不问可知。
  祈瑱知道裴家人秉性,便是碍于母命,帮裴家起复,也不过是给裴大舅寻了个礼部的闲职。如今知道裴家人的打算,是绝不可能遂他们的意的。
  再者,大舅舅的官职,本就是程嘉束为着替儿子报仇给弄掉的,他如今再帮裴家人谋差事,是惟恐妻儿跟他不离心么?
  祈荟年叹了口气。她愿意帮助舅家,是为着亲戚家能够互相扶持。若是不能给自家助力,反而还要拖自家后腿,那还不如叫他们安安生生过田舍翁的日子。
  不过说到扶持,她便想起程嘉束这次生孩子亏耗太过,以后再不能产育之事,不免心中遗憾,看着怀中的玟姐儿叹道:“弟妹伤了身子,以后不能再生。咱们玟姐儿若是个男孩儿便好了。”
  她自觉自己是为弟弟着想。如今府里只有彦哥儿一个嫡子,后面便再有男孩,也只是庶出,身份上到底差了一些,自然为
  弟弟可惜。
  只可惜祈瑱不领她这情,只觉得长姐这话极为刺耳。
  他斜睨了祈荟年一眼,从她怀里接过女儿,淡淡道:“女儿有什么不好?我们玟姐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我,不比祈彦那白眼狼强太多了。”
  祈荟年被他气得笑了:“行行行,你女儿最好,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好是吧?”
  祈瑱没有说话,抱着女儿亲了一口,把玟姐逗得咯咯笑。
  祈荟年瞧他那副“我不说话,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态度更来气,啐他道:“说人家彦哥儿白眼狼,彦哥儿是哪里惹到你了?你就彦哥儿这么一个得用的儿子,将来不还是得靠彦哥儿顶门立户。我不还是为了你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