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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瑱说彦哥儿白眼狼也不过是气话罢了,谁叫这话是彦哥儿自己说的呢?只是祈瑱也是自有了玟姐儿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父女之情,什么叫舐犊情深。
  裴夫人两次三番害祈彦,他虽愤怒,可最终都还是原谅。可若是换成了玟姐,祈瑱自己都不愿深想自己能做出什么。
  故而当他怀疑裴夫人有可能对玟姐包藏恶意的时候,愤怒到了极点。他甚至不敢去见裴夫人,生怕自己无法控制心中的怒火,做出什么有违孝道的悖逆之事。
  两下对比,自己对儿子的亏欠再分明不过。可错过就是错过,没有就是没有,还能如何?
  只是无论怎样,自己对祈彦到底是有父子之情的,虽比不得玟姐儿,但终究是有。而祈彦其实被他母亲教得很好,平日里对自己这个父亲倒也是恭敬,将父慈子孝的面子情维护得极好。就算是装,也算是装的很像了。想来有他母亲在一日,他便能装上一日。
  这就足够。熙宁侯府后继有人,自己爱妻娇女在怀,也没有什么好强求的了。
  祈瑱索性懒懒道:“彦哥儿一个孩子顶旁人家几个。没有就没有罢。生个孩子差点命都没了,不如不要。”
  这话说得很体贴。祈荟年也是女人,不由得被这话触动,叹道:“弟妹倒是好福气,得了你这么个体贴的夫君。只盼着咱们玟姐儿将来也能如她娘这般有福气,嫁个跟她爹爹一样的郎君,被人捧在手心里过日子。”
  祈瑱一听这话,只觉戾火陡生,瞬间便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愤怒几乎冲破理智。
  他咬牙狞笑道:“我瞧有哪个混账敢这么对我女儿!”
  话音落地,他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再转头看长姐那一脸错愕的神情,祈瑱不由怔住。
  ……
  晚上祈瑱回到卧房,只见程嘉束躺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神情恹恹。
  程嘉束自怀孕之后,便一直精神不振。待生产之时身体有损伤,更是没有了往日在璞园之时的神采。
  祈瑱心中又酸又痛。走到程嘉束跟前坐下,拉着她的手,轻轻唤了声:“束娘……”
  程嘉束转脸看了祈瑱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脸看窗外。
  却听祈瑱在一旁低低道:“束娘,对不起……”
  程嘉束只恍若未闻。
  祈瑱不再说话,整个人却伏在她身侧,伸手环住她,就这样闭眼偎在她身边。程嘉束也不理他,由着他去。
  只是他趴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动静,程嘉束不禁觉得有些不对。转头去看,却见祈瑱肩膀微动。察觉到程嘉束的动作,他抬起头,竟是一脸泪水。
  程嘉束不由皱眉。难得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祈瑱眼泪又流了出来,只是摇摇头,哽咽道:“无事……”
  程嘉束见他举止怪异,不知祈瑱又在发什么疯。只是她也无意探究他的举动,便叹了口气道:“最好无事。不然,唉,你莫要再折腾了,……我如今也实在经不起你折腾了。”
  祈瑱听得她语气中的冷淡与厌倦,只觉得心中酸楚一片。眼泪又是忍不住涌了出来。
  他自幼庭训严正,懂事起便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更是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在一个女子面前,毫无顾忌地失态流泪。
  即使明知她不在乎,他也不愿意再在她面掩饰自己的失态。他的愤怒喜悦痛苦无奈,他的诸般情绪,他都想让她知道。
  “对不起”,祈瑱喃喃道:“束娘,是我对不住你。”
  从前与程嘉束在璞园生活那几年,他便知自己对程嘉束已是情根深重。甚至不免为此有些怨言:只因自己待程嘉束至诚至真,她却不将自己的一片真情放在心上。
  如今两人历经诸事,走到今日。他满心满眼都是程嘉束,只是再每每想到她,再无半分埋怨,惟觉满腔亏欠。
  他拉过程嘉束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程嘉束要将手抽回,却没抽动。
  看了看祈瑱,她平静说道:“我在京中住得不惯,你既觉得对不住我,不如让我搬回璞园住吧。”
  祈瑱滞住,不发一言。
  程嘉束不觉得意外。她看着窗外,轻轻道:“祈瑱,你不是后悔,亦没有歉疚。你只是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却还贪婪无度,还想要更多罢了。
  假若重来一次,你敢说,你不会再做同样的事情么?”
  她语气平淡。只是一道泪水却从面颊滑过,留下浅浅泪痕。
  祈瑱只觉得自己的心似被置于石臼之中,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被人用石杵狠狠捶打,叫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程嘉束想要什么。但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半晌,祈瑱方道:“待你身体好些,我跟你一起去璞园住可好?”
  程嘉束已不再理他。
  祈瑱见她神情,只觉得心口愈痛。
  有些过错根本是无可弥补的。有些事情也不是道歉便能得到原谅的。
  他只想到将来女儿也有束娘那样的遭遇,便觉怒不可遏。想到玟姐还要柔顺贤良服侍那人,更是心痛欲裂,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刮。
  那束娘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自己面前做出温文有礼,娴雅大度的模样?
  他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让她这一生都不会受人欺辱,平安喜乐一生。
  可是束娘呢?
  祈瑱轻声道:“束娘,此生我是亏欠了你,永远无法偿清。只愿,……”
  他想想那情形,只觉得心如绞痛,万般不舍。但终还是艰难道:“只愿,你来生莫要再遇到我……”
  束娘,希望你来生得遇良人,终其一生,都能喜乐安康。
  只是今生,他是绝不可能放手了。
  程嘉束一动不动,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祈瑱将头靠在她身侧,亦是不再说话。
  夫妻二人如此相偎相依,在外人看来,倒是一副夫妻恩爱的情景。便是一旁伺候的丫头们进出端茶之时,也自觉放轻手脚,生怕打破了这夫妻和谐相处的温馨画面。
  第112章 围场遇刺
  在众人不知情里之中,日子便这样过去。转眼又是一年暑去秋来。
  乾安帝已经在位两年多。因为皇帝兄弟情深,不忍兄长就藩离别,先帝三皇子,如今的卫王殿下,依然暂居京都,以全陛下的兄弟之情。
  京中向来有秋狝的惯例。只皇帝新登基之时,不好行围猎游乐之事。
  如今乾安帝在位时久,国泰民丰,万象更新。皇帝颇有兴致,早早便下了旨意安排今年的秋狝。
  祈瑱作为中军府指挥,皇帝跟前的红人,自然要伴驾随行。他这次还预备将祈彦也带上,若有机会,便可在圣上跟前露个脸。年后祈彦便要去禁卫当值,此时混个脸熟,自然是好的。
  至于程嘉束,不是不能带,只是玟姐儿还小,实在不能带去,也只好留程嘉束在家照看她。祈瑱颇为遗憾,抱着玟姐,很是不舍道:“玟姐再大个两三岁,便能随爹爹一起打猎啦!”
  祈玟穿着粉缎小夹袄,被爹爹抱在怀里,还不会说话,只会吖吖学语,拍着手笑道:“打聂,打聂!”
  那小模样十分招人喜欢,引得祈瑱又忍不住亲了两口,这才依依不舍离了家。
  此番随驾围猎,依旧是常顺随他同去,常安留守府中看家。
  常安一行护卫将祈瑱护送至衙门,这才折返。祈瑱叫住常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看好家里。“
  常安神色肃穆,躬身应是。
  祈瑱走的第三天,程嘉束便提出,想去京外的寺庙上香。
  府中护卫事宜都有常安负责,听得此事,常安倒未说什么,只是问:“夫人是想哪日去上香?我好事先准备人手护卫。”
  程嘉束道:“后天是十五,正是好日子,就那天去罢。”
  常安恭敬应是,又细细问了程嘉束随
  身带哪些人去,待听得也要带祈玟去的时候,终于迟疑了下,道:“寺庙在半山上,毕竟风大,大小姐年龄尚小,怕吹不得风,不若便将大小姐留在府中罢?”
  程嘉束想了想,也就没有反对。
  到了上香那日,程嘉束只带了两个丫环,常安亲自护送她去,且还备了四个婆子跟着伺候,又解释:“山路不好走。夫人若是走不动了,这几人力气大,却正好可以抬个滑杆,也省得夫人劳累伤身。”
  程嘉束默然不语。
  待到了寺庙,寺庙早早得了消息,已是叫人清了场子,只有程嘉束一行人。
  几个婆子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半分不敢叫夫人离了自己的视线。
  波澜不惊地上了香,程嘉束在一堆护卫仆役的簇拥中回了府。看到府外院外的护卫,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纵然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不试一下,她终是不甘心。
  ……
  皇家猎场。
  乾安皇帝看着眼前甲胄晃晃,旌旗猎猎,随行文臣武将恭敬立于下首,不由得心情疏阔,志得意满。自己筹谋蜇居多年,终登大位,手握天下,实在叫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