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下首一脸平静,被护卫簇拥着的卫王,更是心情大好。朝着护卫们驱赶来的鹿身上射了一箭,宣告围猎开始。
秋狝时间短则半月,长则一月,端看皇帝兴致如何。这一次乾安帝兴致颇高,除第一晚在行宫下榻外,开始围猎后几日,便一直是在猎场里扎营居住。亦是亲手猎了不少猛兽。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既然皇帝兴致高昂,下属武将们更是撒开力气猎杀,力求要在圣上面前搏个好彩头。祈彦及其他一些勋贵子弟亦是卖力表现,果然引得皇帝留意,各自得了些赏赐。本就是君臣同乐的好时机,白天行猎,晚上歌舞,一时之间,皇家猎场内一片其乐融融。
转眼间秋狝也过了约十天,皇帝群臣皆有斩获,便于今日休息一天,乾安皇帝设宴款待随行大臣。
宴正酣时,却从一侧的树林中跑出一队黑衣蒙面之人,手持利刃,冲着皇帝御驾之处冲了过来,口中还喊着口号:“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信我老母,免我灾殃!吾乃白莲圣徒,誓要诛此狗皇帝,为我万千教众复仇!”
于席间已与众人饮过几轮,已有些小醺的祈瑱,在听到“白莲”几字便是眉头一皱,脑子登时清醒过来。
几年前山东莱州一带先是旱灾,后又蝗灾,于是白莲教兴起做乱。是他亲自带人剿的匪,首领都已枭首,如今又哪里冒出来的白莲教徒?况且这些人兵刃锋利,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又哪里是白莲教这些乌合之众可比?
此时内侍与侍卫们已筑起人墙,将皇帝团团围住,禁卫军大统领冯登云亦持刀向前,面色阴冷。
祈瑱与他虽说表面上碍于身份并不往来,但祈瑱救过他一次,两人关系其实还算不错。此时对冯统领也有几分同情。
虽然这帮人口称“白莲教”,实则与自己关系不大。倒是这个冯登云,负责围场行辕警戒事宜,却叫刺客混了进来,便是此事解决,怕也要吃好大的瓜落,也难怪他此时脸色不好。
这时却一只利箭从密林破空而来,直射向皇帝御驾所在之处。随即一声惨呼,想是有护卫中了箭。
祈瑱与冯登云遥遥对视一眼,皆是确定这匪徒根本不是所谓白莲教徒。二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从风声便能听出,射出这箭的,至少是两石以上的强弓方可。这等强弓向来受朝廷管制,寻常人家根本弄不来,又岂是几个乡间匪徒能有的?
况且,方圆一两百里的围猎场,来众人来之前便预先使人清查过一遍,预防有人私进猎场,后又派了士兵围守,寻常人,根本近不得猎场一带。若说是白莲余孽,不过是些泥腿子,是如何躲过士兵的重重封锁,进入这皇家猎场的?
片刻间便又有几只利箭,从密林射出,皆被密密的人墙挡住。亦有一队侍卫往密林中行进,被刺客拦住,两方人方混战一起。
武将已是取出兵器对峙,其余文臣宗亲虽然一阵慌乱,但御驾在前,并不敢造次,片刻便有护卫过来引导,将这些人聚到一旁,派人守卫,众人也算是安心不少。
祈瑱确认了皇帝身边护卫重重,并无性命之虞,便带人挥刀杀向刺客。
只是祈彦本来随在父亲身边,见父亲带人杀敌,竟然不避让一旁,也随着众人一起冲过去了。
祈瑱见状不由怒喝:“祈彦,不可胡闹,快退下!”
祈彦置若罔闻。
他又不傻,此等立功机会,实在难得,若不借此机会大显身手,岂不白白浪费了他这身功夫?从父亲手里接的富贵,哪有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实在?
祈瑱见祈彦不理自己,径自杀敌。情况紧急,也无暇管他,便示意常顺过去护着他。
只是这时,他忽然心念一动,皱眉对一旁的常顺吩咐了几句话。
常顺一愣,祈瑱冷冷道:“快去!”
常顺犹豫一瞬方才领命,便向刺客群中厮杀,只是边打退,渐渐便不见了人影。
祈瑱又冲祈彦喊道:“到我身边来,不可跑远落单了。”
这回祈彦便乖觉听了,边杀边回了祈瑱身边。
那群刺客射了几箭,见皇帝被人墙堵得严实,根本没有机会。为首的便叫道:“兄弟们,狗皇帝命硬,杀不了皇帝,便杀了他们赵家这些龙子凤孙,替咱兄弟报仇!”
说罢,竟有几箭射向一旁被护卫围着的的宗亲大臣们,尤其是卫王,身边的护卫登时就倒下几个。
又有黑衣人不再围攻御驾,反而冲着这些被士兵围着的大臣冲了过来。
许是那些刺客见卫王身边防备疏陋,大叫着“杀了这帮龙子龙孙”,挥着刀就砍了过来,将卫王身边的护卫尽数砍了,竟是一副要挟持卫王的模样。
众人皆没有想到这个转折,原先因大部分的护卫都守在御驾边,用于守卫宗亲大臣的不过十数位士兵而已。如今刺客转头都往这里冲来,这些个护卫怎么能抵挡得往?更不用提还有冷箭时不时从树林中射出。
只片刻功夫,卫王便被刺客团团围住,被几人刀架在脖子上,吓得不住大叫:“陛下救命,救我,来人,救我!”
这个时候,祈瑱与冯登云又岂会顾及卫王的生死,继续不管不顾杀向刺客。
那刺客见侍卫势头凶猛,又放了几支冷箭逼退侍卫,又分了几人围了卫王身边两个华服之人,一行黑衣人携持了三个人,分别用刀架着,竟似要退走。
此时,便是祈瑱也瞧出了几分不对出来。这一行人,只怕行刺皇帝是假,要挟持卫王是真。
原本在他们身边厮杀的刺客也像是得了号令一般,边杀边往卫王那处退避。祈瑱转念间已是闪过几个猜测,也不欲与这帮人死战,干脆卖个破绽,让了一招,叫那刺客得了间隙,立刻冲他虚砍一剑,随即朝卫王位置冲去。
祈瑱眼光瞥见祈彦还在与黑衣人缠斗,阻了黑衣人退路,叫那人不得脱身。正待提醒他一声,却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射向祈彦背部。
祈瑱一惊,一瞬间只觉肝胆欲裂。他知道那强弓的厉害,祈彦一个半大少年,又未穿甲,如何经得住这强
弓下的一箭?
祈彦若是在自己身边出了意外,程嘉束又怎能与自己善罢甘休?
情急之下,祈瑱根本无暇细想,飞身便扑向祈彦身前,生生替他挡了这一箭。
祈彦正与那黑衣人缠斗,忽然被人从背后猛然扑倒,然后便听到父亲的闷哼声。
与他缠斗的黑衣人见二人倒地,此时也不恋战,趁二人此时顾不上自己,飞速也朝卫王处跑去。
而祈瑱此时伏在祈彦身上,只觉肩部一阵巨痛,想来这箭矢已将自己所穿甲胄刺穿,伤到肩膀。
亏得在围场这些时日,祈瑱日日都穿着轻甲,虽被箭射中,他此刻只庆幸是自己替祈彦挡了这一箭。
待祈彦看到祈瑱肩上的箭羽,才知道父亲是替自己挡了一箭。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不知是何滋味。
祈瑱在祈彦搀扶下艰难起身,虽然已痛得无力说话,见到祈彦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是艰难道:“我身上有甲,不妨事。”
祈彦见祈瑱这般情状,还要开解自己,更是心绪复杂。但他跟祈瑱之间,本就不是能推心置腹的父子,这个时候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祈瑱搀住,小心架在自己身上,慢慢挪向一边避去。
祈彦将祈瑱小心翼翼挪到宴会场一侧。又检视伤口,见箭矢刺入肩膀颇深,受伤处已是血肉一团,看着极其骇人。一时之间也不能就医,祈彦只得先将碍事的箭羽割了,这才关注场中局势,想找个妥当的地方让祈瑱休息。
此时那些黑衣刺客大部分已经聚拢在一处,挟持了连同卫王在内的一位宗亲和一位大臣。三人被刺客簇拥在中间,一起往宴会场外移去。
若刺客挟持的只有卫王一人,冯登云自然不会顾及他的生死,继续围剿这些刺客。
但如今多了两名人质,却不好对三名人质不管不顾,也只有与外围零散的刺客厮杀。而放任那群黑衣衣簇拥着卫王且战且向外围退去。
祈彦瞧着这些人竟像是朝自己这个方向行进,心道不妙,扶着祈瑱起身,便欲悄悄换个地方歇息,却不料此时又一个黑衣人朝自己扑过来,手持砍刀便劈了过来。
祈瑱见又有人朝自己父子动手,心下惊骇,却听远处常顺叫了一声:“侯爷小心!”
再见蒙面黑衣人,也不管自己,直接持刀砍向祈彦,心中了悟,不由闭了闭眼睛,任命地又将祈彦护在身下,生生再受了一刀。
这一刀来势极猛,祈瑱虽然穿着轻甲,还是被他将甲砍破,伤到腰背。只是那刺客一招得中,却没有继续厮杀,砍了一刀便混到黑衣人群中,祈彦只觉得这一刀来得莫名其妙,但此时情况凶险,也只有赶紧起身将祈瑱扶起。
此时常顺亦是赶了过来,见祈瑱肩上还插了只箭矢,大吃一惊,瞠目结舌道:“侯爷,您背上怎的中了一箭?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