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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消渴 > 第169章
  陈运眼神都不给她一个地走了。
  迟柏意紧打紧地跟上去,从另一边拎过来几个纸箱撑开,笨手笨脚帮忙一本本取书架上的书,边取边看她在下面对着那堆抽屉柜子忙活:
  “那是什么?”
  陈运手停了一下:“精油。”
  “不是这个,那个。”迟柏意用下巴示意,“那个盒子。”
  “钱,硬币。”陈运瞥了一眼道,“以前攒的,回头给毛毛算了。”
  “突然这么大方啊。”迟柏意低头看看她,“要不给我呢,我买个枇杷露?”
  陈运抬头,脸上表情有点复杂:“你想要?”
  “嗯……”
  “想要也不给你。”陈运就笑了,“我给你攒的在咱们床头柜抽屉里呢。”
  迟柏意也笑笑,抱着一摞书往箱子里放,却没再说什么。
  虽然刚刚盒子开了一下,她看得很清楚,里面还有个东西。
  书架上四层打通,零零总总所有书装完总共五箱,装得俩人腰酸背痛。
  趁着迟柏意坐在箱子上休息,陈运跑下楼买水。
  买完回来看见她捧着本书在看,陈运也没有很在意,把水放下接着收拾自己那堆香料。
  结果等她快收拾完一波,迟柏意都没抬头,还时不时笑一两声。
  陈运实在被笑得受不了,愣是没想出来自己这一堆书中能有哪一本是好笑的,蹲下去一掀书皮——好蓝好蓝一个封面,好白四个大字:精神病学。
  ?
  “这书上哪儿来的?”
  迟柏意正看到精神分裂的鉴别诊断,被这么一问,想都不想,顺嘴就答道:
  “你书架最下面一层的夹层啊。”
  答完,屋中一片安静。
  她抬起眼,陈运脸通红地望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迟柏意起身端着书就跑,陈运拔腿就追。
  你追我逃三个来回,迟柏意先举手投降:
  “不看不看,给你。”
  陈运气鼓鼓地上去一把夺回来,扭头就走,叫迟柏意从后头结结实实扑了一个趔趄:
  “干什么?”
  “我错了,真错了。”迟柏意一连串说着,“我就是好奇,真没想笑你。”
  “你那还不叫笑啊。”
  “小小地笑一下行不行?”迟柏意抱着她,“谁让你以前那么可爱呢。”
  是真的可爱,整本书几乎全是一道一道黑红笔划的重点,偶尔还标个巨大的五角星,旁边一堆自我反思与猜测。
  间或出现那么一两字的批注,诸如“放屁”之类……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我奶奶就这样。我书架上那本中医学,其实是她的。她那时候翻来覆去看。你也看过的,记不记得?上面那些笔记全是她的。”
  她这么一说,陈运就想起来了,正准备咬她的嘴就停了一下:
  “是她的吗?”
  “是啊。”迟柏意把人转过来抱着,笑着道:“她老人家那时候天天看,跟你一样,看到哪儿就觉得我俩哪儿有病。”
  陈运想起自己那时候,也忍不住一笑。
  见她笑了,迟柏意才松了口气:
  “就那个认真,我跟你说,就差给她找个老师了。看完满世界转悠着抓我要给我把脉……”
  迟奶奶自撰一方服之祖孙齐齐进急诊的丰功伟绩说三天都说不完。
  陈运听得如痴如醉,一个劲儿问“后来呢然后呢”,迟柏意绘声绘色讲着,另一只手拿过那本书自己悄悄塞进箱子里——
  陈运不想看到,她就收好。
  至于那些心疼的话也不需要再讲,陈运不爱听。
  弥补是没有用的,正如有些东西失去就是失去,过去的也只有过去。
  而过不去的……
  过不去的除了这一书殚精竭虑的惶恐,还有盒子里破碎的手表面和停下的时针分针,以及,那一箱被分门别类藏在床底、又重见天日的旧衣。
  迟柏意伸手拂过衣服表面那层灰,轻声道:
  “你行李箱的衣服我收好了,一件也没丢。这一箱是分开放的,有些小。我想……是不是程老师买给你的。”
  陈运没说话,低头从兜里摸出手帕使劲儿给她擦着手,擦了一会儿,把手帕一扔:
  “不是。”
  迟柏意静静地看着她,等着。
  良久良久,她叹出一声气,用力合上了箱子:
  “扔了吧。你陪我扔了。东西我们自己搬吗?”
  “我叫了车,差不多该到了。”迟柏意起身,“书架你想放去哪儿?蛸亭还是我们家?”
  “我们家有地方放吗?”
  “有,我不是把书房床挪走了吗。”迟柏意想帮她端箱子,却端了个空,只好放下手来,跟在后面道:“现在摆你这个书架刚刚好。”
  “嗯。”陈运答应了一声,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看她,忽然说:
  “你帮我拿一下那个盒子吧。”
  迟柏意半是故意半是真心道:“哪个?”
  陈运笑了笑:
  “就你一直在看的那个。”
  第133章 等一等
  小心思被戳破,现在能够正大光明地看。
  不但能看还能捧着看,打开看,各种角度使劲儿看……
  说真的,迟柏意看来看去也没觉得有多特别。
  也就是个普通的饼干盒子,圆圆蓝蓝一只,大部分家里爱用来当针线盒或者小孩儿存自己小宝贝的那种。
  迟柏意自己小时候还用它来装自己的心爱石头呢。
  可同样的东西,放在陈运这儿就显得那么不普通。
  因为装钱她爱用透明的那种,不透明的至少也是木头的。
  而且这里面装的还不止是钱。
  还有只表。
  是什么牌子没看清,反正是只破了的表。
  所以……把一只破表和一堆硬币放个平时嫌弃“过度包装”的盒子,还单独放在一只抽屉里,看上面的灰像是八百年都没打开过,这意味着什么?
  心爱的石头——心爱的表?(哼)
  谁送的?
  程老?不可能。
  江月?更不可能。江月能送也不会送表。
  那还有谁?
  正想着,陈运的声音悠悠传过来:
  “这边。”
  迟柏意赶紧调转方向。
  “这儿,我在这儿。”
  迟柏意驻足一看:“不去垃圾站啊。”
  两米远之外,陈运抱着纸箱,很是无奈:“不去。”
  等了等,又道:“垃圾站也不在这个方向。”
  迟柏意这会儿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快步赶上去,跟她并排走着。
  俩人一路默不作声走到一台商用饮水机旁,回收旧衣服的大铁柜正在路灯下安静站岗。
  陈运放下箱子,一件一件把衣裳拿出来往里塞着,解释说:
  “扔垃圾站不干净,这边垃圾没分类,捡回去还得处理。”
  迟柏意点了一下头,想上去帮忙,被她用胳膊拦了一下。
  “等着我,有灰,别碰了。”
  迟柏意就原地罚站。
  端着那个盒子,顶着冷风。
  吹了一会儿,陈运终于良心发现,过来给她推饮水机跟大铁柜中间那个缝儿里去了。
  迟柏意昂首挺胸填着这条缝儿,觉得自己现在就算直接闭上眼睛睡了搁这儿冻死,明天都未必能有热心市民发现这里还卡了条人——
  到时候新闻会写什么?
  破旧小区惊现露天藏尸案,凶手竟是死者未婚妻!
  未婚妻特别有爱心,特别好,还在旁边边忙活边说:
  “像这件还是算了,都穿冗了,用来当抹布可以,一会儿放垃圾站附近那个树底下去,环卫阿姨用得上。”
  “这个也算了吧,我记得掉毛好像,万一有哮喘鼻炎什么的不好。”
  “这个挺好,往上放一点,有人来拿够得到。”
  迟柏意听得略呆,问:“这还有人来拿吗?”
  这不是要捐赠的公共物资……算盗窃吗?
  “有啊。”隔着一道铁皮,陈运声音有点模糊地道:“有需要的就来拿了,不拿白不拿,反正叫一些人拿走也是翻新卖出去。”
  这还能卖?!
  大概是迟柏意震惊的情绪太明显,陈运心有灵犀地接上了:
  “其实你们捐进福利院的衣服要是不直接的话,过一道手也要卖出去不少的。不过现在可能这种事儿少了。”
  少但并不是没有吧。
  迟柏意就有点难受起来:“那些人怎么那么不做人呢。”
  “还好了。”陈运塞了半箱,累得直喘气,停下来回身看看她,道:“起码还是能到手里的。以前我听秦姨说过,就是再之前,她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捐的什么东西、衣服,贵的、好的,过道手基本就没了。”
  “一层层下来,真正到院儿里的没多少,义工再挑些……”
  陈运笑了一下:“剩下才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