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姜采盈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北梁王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忽地,窗外一阵冷风吹过,一道黑色人影如鬼魅般掠过窗前,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
姜采盈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难道是拓跋烈派来的人?
她心脏狂跳正欲惊喝出声,却被人从背后压住,一只染血的手掌覆上她的唇。
那人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浓重的铁锈味瞬间侵入鼻息,“别出声。”嘶哑的气音擦过耳畔,震得她耳尖发麻,瞬间瞳孔睁大。
等门外的脚步声响渐渐远去,身后人松开钳制,她仍愣怔地僵在原地,“...卫衡?”
月光映亮他染血的玄甲,他左肩一道箭伤深可见骨。卫衡眼底翻涌的暗潮令人心惊,“是我。”
第70章
南海,川华山谷。
当夜秦主力在山谷之中忙着挖渠,为半个月后的山洪做准备时,白玉栖率军攻入了山谷的北侧。
南海赤姬国也从东南侧引山谷空音,制造数十万大军铁骑踏来的假象。
夜秦人自乱阵脚,守备混乱。
连日的围困让主帅失去战斗的理智,他下令调集全部兵力守住山谷北侧口,由此给了卫衡两路精锐从南面悬崖袭入的机会。
最终,在一声声火炮的信号声中,三路大军迅速攻破夜秦防线,卫衡抢过一匹马,在山林之中将敌军的主将一箭射杀。
与当年,如出一辙。
随后,他又拉满弓弦,射倒了夜秦的战旗,敌军军心溃散,主动投诚...此战,卫衡的奇袭战术发挥出了奇效,联军大获全胜。
赤姬国国王大喜过望,邀卫衡入王宫平分胜利战果。
而卫衡却只留下薛兆和陈林两位副将留下安排夜秦军归降一事,自己率三千精锐连夜北上。
从南海到北梁,途中暴雨不断,凶险竟比战场还要危上几分。
卫衡勒住缰绳,看着眼前被山洪冲垮的木桥,湍急的河水裹挟着断枝碎石奔腾而下。
“绕道需要多久?”他问身旁同样浑身湿透的副将吴悬。
“至少两日。”吴悬的眼睛被暴雨冲得有些睁不开,“主上,雨势太大,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整...”
“不行。”卫衡斩钉截铁地打断,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胸前。他翻身下马,玄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把绳索拿来。”
当卫衡抓着绳索横渡激流时,一根浮木突然撞向他的后背,绳索深深勒进掌心,在暴雨中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主上!”
吴悬咬着牙,心中满是急切。
可卫衡还是挺着过来了。
“继续赶路。”
第八天夜里,他们在幽州边境遭遇伏击。一支淬毒的箭镞破空而来,贯穿他的左肩。卫衡咬着牙反手斩断箭杆,拔出断箭,黑血立刻浸透了半边铠甲。
幽州,属于大云,北梁和东掖三国交界处,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势力错综复杂。
卫衡不想多生事端,于是并未反击。
“主上,您的伤必须要处理一下,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啊。”
他接过吴悬递过来的解毒丸,咽下几颗,眼神定定地望着前方。“不必。”他声音嘶哑,“继续赶路。”
高烧开始侵蚀神智时,他们正穿过一片密林。卫衡眼前浮现出姜采盈的笑,随后是哭...
她站在兵马狼藉的地方,硝烟遍地。随后,她被突如其来的铁骑瞬间淹没...
“不...”卫衡手指攥紧,额上青筋暴露。
“将军!”吴悬的惊呼让他猛然清醒,才发现自己差点栽下马背。左肩的伤口已经化脓,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火炭在胸腔里燃烧。
“还有...多远...”卫衡喘息着问,汗水混着血水滑落。
吴悬看了看前路,脸上五官急地快拧成一块儿,“过了前面山头就是锦州地界,但您的伤...”
卫衡用剑鞘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走。”
......
现在,他终于能够站在姜采盈身后,感受着她瞬间绷紧的脊背。
“...卫衡?”她的声音轻得像平阜的一片雪,落在心上。
月光映亮他染血的玄甲,也照着他可怖的伤口。铁锈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卫衡眼底翻涌的暗潮令人心惊,“是我。”
“真的是你?”姜采盈盯着他,喉间哽住,满心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月色之下,卫衡的伤口狰狞着,鲜血直流。她气息不稳地抚上他伤口,指尖都在发抖。
她心中有很多疑问,很多情绪汹涌而出,可她还是止住,转身去找止血和金创药。
手臂被他一把拉住,牵动了他的伤口。卫衡疼得嘶声,姜采盈只好回过头来,放轻动作,“我先给你包扎。”
卫衡摇摇头,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眉目,“让我先看看你。”
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伸起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可是手掌上脏污一片。
于是手悬在半空中,月光下那满掌的血迹格外刺目。姜采盈鼻尖一酸,毫不犹豫地握住他染血的手。
“脏...”卫衡低声道,欲抽回手。
姜采盈指节用力,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她凝视着卫衡,看着他的目光,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粗糙的掌心。
卫衡喉结滚动,眼底的疲惫都化作了温柔。
“昌宁,”他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拇指轻轻摩挲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轻笑道:“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很想我。”
借着月光,她得以看清他如今的模样。
卫衡原本俊朗的面容瘦削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乌青,干裂的唇边还带着未擦净的血迹。
姜采盈心中止不住动容,从南海到北梁,千里奔袭,他这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
“是,卫衡。”她盈盈地看着他,眼眶中隐隐湿润,“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
话音未落,卫衡眸底变深。
他掐住她的腰,手指扣住她的后颈,带着血腥气的薄唇狠狠压了下来,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一刻。
这个吻来势汹汹,却在触及她唇瓣的瞬间化作春风细雨。卫衡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厮磨,随后齿关被轻轻叩开,唇舌交缠着。
姜采盈仰头,闭上眼去承受这个充满侵略性的吻,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却奇异地让她眼眶发热,有些忘情。
“唔...”直到她喘不过气轻轻捶打,卫衡才喘息着松开。
卫衡稍稍低头,额头与她相抵,“这些日子来,我每晚都梦见自己能这样看见你,可是一醒来,身边什么都没有。”
说罢又低头吻下来,“昌宁...”
唇舌交缠之间,姜采盈的手抵在卫衡胸前,突然之间触到一片湿粘的温热。
姜采盈动作顿住,小心翼翼去推他手臂,“注意伤口...又裂开了。”
她拿了止血膏药,又轻轻去褪他的衣物。可血污凝结过久,牢牢地与伤口黏在一起,轻轻一拽便会撕裂伤口。
姜采盈轻咬住唇,有些心疼,也有些害怕,“我去帮你叫神医过来。”
“等等。”
卫衡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先不用惊动他们。我偷偷潜入平阜已经让北梁人起了疑心,难道你没发现这两日平阜城中时刻禁严么?”
“原来他们要抓的人是你?”姜采盈压低声音惊呼。
卫衡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不过他们现在也只能偷偷摸摸地搜捕。”
“为何?”姜采盈凝眸,仰起脸颇有些不解地看着卫衡。
“傻瓜。”卫衡轻笑,指尖轻轻刮过她挺翘的鼻梁,“你夫君当年在西南战场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威名,至今仍让这些宵小闻风丧胆。”
卫衡脸上带着伤,却还有些得意。
“若是让这平阜城中的百姓知道大云朝最神勇的将军已经突破北梁防线偷偷潜入了他们的阵地,他们势必会人心惶惶。”
“拓跋家族怎敢声张?”
姜采盈忍不住莞尔,目光却贪恋地流连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能这样真切地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恍如梦境。
姜采盈这才惊觉,原来思念早已深入骨髓。
卫衡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昌宁,你瘦了。”
他的手一路下移,到她的小腹,感受那里微微隆起的跳动,“昌宁,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卫衡的气息很弱,说出口的话也似乎有些有气无力。
姜采盈摇摇头,正欲开口,却觉身上陡然一沉。卫衡因失血过多昏厥,整个人压了下来。
“卫衡!”她惊呼一声,本能地护住腹部,同时屈膝用腿弯垫住他的头部。两人重重跌倒在地,姜采盈疼得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他。
“砰”地一声声响,引来了门外之人的注意,须臾之后有脚步声靠近,姜采盈焦急地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