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羽沉默片刻。“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就多陪陪她吧,凤栖心里都是你,你陪着她能早些醒过来。”
说完,稚羽也不再停留,转身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两人,这地方跟冰窖似的,又冷又安静。
“师姐,你会喜欢这地方吗?别睡了好不好,我们回庭梧去,我把花都重新种上,还有那个小池塘,我换了水了,现在天冷了种不了荷花不过我可以做几盏荷花灯,我们一起放荷花灯好不好?”
顾子铭静静地坐了一会,就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凤栖只是因为体内妖力太过汹涌,她的内府一时之间承受不了,再加上暗伤太多,经脉都是断了的,这才醒不过来,但她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还听得很清楚。
一开始顾子铭来的时候,她很开心,这人比沈忘言给的药对她更有帮助。可是到了第二日,凤栖就烦了起来。她怎么给忘了顾子铭的本性,这人哪里能当什么魔尊,倒是能当个废话大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画本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凤栖听,念到那些个剧情高潮迭起的地方,凤栖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她手舞足蹈的模样。
这个傻子。
等到了第三天夜里,凤栖是真想把她赶出去,可惜三魂六魄还是不能主导身体。
“师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顾子铭念完了一个画本子。
这画本子讲的就是修道之人经过千难万险,终于成为一代大能,从此逍遥九州长生不老的故事。那人可不比顾子铭,短短半年,从废柴踏入神域境界。那人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整整过了五六百年,才终于成了仙人。
顾子铭念到后来,都怀疑那人是真的成仙了,还是活了太久终于熬不住,找个地方嘎巴死掉了。但是到底是大能,所以觉得就这样死了难免令人唏嘘,于是想着给人留一点神秘感,在死前故弄玄虚。
“师姐,你说人活了五六百年都在修炼,或是除魔卫道,那她到底渡了什么?师姐,你说这样活了五六百年,有意思吗?”
顾子铭不知道从哪搬来几把椅子,卸了扶手,排排放在凤栖睡着的榻前,她此时就趴在那上面,双手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任谁见了都不会将她当成能倾覆天下的大魔头。
“师姐,你快醒醒好不好,我们去人间看看。我听说九宗门的人很有效率,已经把阮湘那边收拾好了,现在也算是天下太平,到处是好风光。我想去江南,不过天冷了,那地方也没那么好看了。师姐,如果我们还有……”
说到这,顾子铭的话止住了。
她一骨碌从那三把椅子上爬起来,跳了几步到道童搬来的书堆前。
“师姐,我给你再念一本好不好。”
她翻找了好一会,凤栖忽得听到这人很用力地将书合上。
“我什么都没看到!”
她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说完过了也就一小会,凤栖就听到书籍被翻开的声音。
此时在顾子铭手中的书,好不令她眼熟,那分明就是当初下山时束鸢给她的那本双修剑谱。顾子铭敢笃定她那晚见到的绝对是束鸢,而不是凤栖。要不是现在突然又看到这本书,顾子铭都快把下山前束鸢的嘱托给忘了。
不过话说回来,束鸢到底为什么要给她一本双修剑谱?
顾子铭回忆起束鸢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样的人,难不成是脸不对心的?心中火热?
“可是师娘死前连提都没有提到曦凰啊。”顾子铭坐在书堆前百思不得其解。
她那晚上翻书太快,最后几页的内容对她冲击又太大,根本没有好好将整本剑谱看完。
要不……仔细看看?
顾子铭心念一转,鬼鬼祟祟地瞄了眼凤栖,凤栖是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架势。
那就看看!
这一看,顾子铭倒是有些明白了束鸢为什么会给她这本剑谱。她是以魂入道,魂魄凝聚则真正成为今生的顾子铭,既已成顾子铭,她的魂神依附在某些物品上,那物品便能成为她的一个分身,能听能感。
这剑谱并非真正的双修剑谱,而是有人在整理的时候弄错了,将一本双修功法与其合订在了一块,却莫名成了一套新的剑法功法。
顾子铭有了个想法。
“师姐,你等我一会,我出去一趟去去就来。”说着,这人便化成了一道风,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顾子铭先是去了一趟藏书阁,在里边找了基本关于妖族以及四祥瑞的书,狼吞虎咽地看了几个时辰,而后急急去找了绛仙草,问她能不能将自己带去鹤顶。绛仙草哪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这个忙绛仙草倒是很愿意帮,谁让她正愁着怎么离开迹崖山。
没有了锁妖塔,也没有那些歹毒的禁制,如今的鹤顶已经恢复了曾经面貌七八成,各种树木长在其中,郁郁葱葱。这鹤顶看着,竟然有几分人间仙境的模样。
顾子铭在其中转了三五圈,挑挑拣拣,找到一颗梧桐树。问那绛仙草她能不能把树砍了。
还没等绛仙草回应,那颗梧桐树的枝丫便猛地卷住了顾子铭的脚踝,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就你了!”
藏经阁中的书向来齐全,关于鹤顶的记载也很详细。这地方被称之为百毒汇聚之地,是不准确的,准确的说活在这里的草木本身就有一定毒性,她们的根脉在地下延伸各处,遍布于整个墟泽霖。而在墟泽霖中生存的妖兽众多,且有不少妖力非常。这些植物靠着那些妖力灌养,才长得非同一般,同时自身有了个本事,那便是凝聚不属于自身的妖力。
凤栖现在醒不过来,无非就是体内妖力无法驯化。
不过鹤顶中的草木是不能直接搬到迹崖山上的,更不能直接帮着凤栖转化体内妖力。
顾子铭并起双指,凌空划动几下,站在不远处的绛仙草便瞧见雪亮的剑光闪过,那颗梧桐被削去了半个身子。顾子铭动作极快,脚尖落地,无鉴再次成了砍树的斧头,却只截取了手寸长的一段树木,而后这人便赶紧将剩下的重新放在那梧桐的木桩上,动用自身魂神,妄想将那两段接上。
那梧桐树是从墟泽霖其她地界过来的,高低也活了几千年,哪里受过这委屈。留在地上的木桩之上,疯长出了新的树干和枝丫,霎时间遮挡了天边的月光。
顾子铭见状,双膝一曲,直接跪了下来。
“前辈杀不了我,若是实在生气用树藤抽我几百下解气,我绝不反抗,不过这树木小辈实在有用……”
未等她将话说完,那梧桐树新长出来的树枝便再次捆住了她的脚踝。绛仙草在不远处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被吊起来打。
顾子铭闷不吭声,就这么在月光下被抽得体无完肤,那颗梧桐树才像是解气了一般将她放下。
“你这是作甚?”绛仙草不解。
顾子铭疼得龇牙咧嘴,将那截木头紧紧抱在怀中。那截木头尚有妖力残存,顾子铭的鲜血甫一滴落在上面,就会被吸收殆尽,连同她手臂上破开的口子上流出来的鲜血,那截树桩也不放过,贪婪地要全部吸收。
绛仙草赶紧将这人一脚同那木桩子踢开。“不要命了!”
“要的要的。”顾子铭很是会讨人可怜自己,“仙草姐姐,我要救我师姐,这东西有大用处,更要喝我的血好保住残留在其中的妖力。您可怜我,或者想想这好不容易恢复成如今样貌的鹤顶,适时救我一把。”
说毕,这人就不要命地重新爬过去,将那木桩子再次抱在怀中。
她方才的话分明有几分要挟之意,只可惜绛仙草这次还真吃这套要挟,无可奈何地就站在她边上万分仔细地守着。
那书籍中记载果然没有骗顾子铭,等到第二日天快亮的时候,这木桩子借着她的血将妖力禁锢在其中。绛仙草时机看得准,一晚上踹了这魔尊三五次,若是她愿意,以后倒是有了个可以炫耀的由头,可惜她没有,天刚亮,就把顾子铭赶出墟泽霖。
“以后都别来了,你们来一次,我就烦一次,给我个清净。”
“谨记前辈所言。”顾子铭御剑在半空,毕恭毕敬地对着那绛仙草行了一礼,又好好看了一眼这还算是熟悉的地方,这才离开。
回到迹崖山,到了那冰窖似的地方,顾子铭便贴着凤栖躺着的榻坐在地上。她怀中抱着那块木头,手上拿着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刻着什么。
这事儿,她不甚熟练,等到两个人儿被她刻出来,她手上,连着下巴处,都有好几个小伤口。伤口深深浅浅,顾子铭是一点都不想管,她只是将那两个小玩偶放在面前,手中出多一根碧绿的竹子来,闭上双眼,回忆起那本剑谱中的一招一式,随而挪动步子。
那剑法没有名字,一招一式和迹崖山剑法没有半点相似。
顾子铭最是擅长模仿,照葫芦画瓢的事情她做了一辈子,很能领悟到其中浮于表面的奥妙。很快,她手中的竹子便于她的三魂六魄融为了一体,这感觉很熟悉,和当初在那秘境中,被曦凰逼着凝魂时的感觉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