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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春色烧骨 > 第88章
  贾文藏蹙眉道:“萱萱,你这是在闹什么?”
  贾文萱抱紧女儿,说:“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前朝有女皇登位治理国家,我朝也有女官在位,就说近日风头最盛的严飞凝,是大理寺首位女司直。”
  说到这里,她缓缓抬眸,定定地看向当今贾家家主贾文藏,一字一句地说:“那为什么,高门望族里,不能出一个女家主。”
  两位哥哥俱是一愣。
  贾文菡坐到床沿上,看着胆大包天的妹妹,说:“萱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不快跟大哥道歉。”
  贾文萱不理二哥的话,目光更为锐利地盯着贾文藏:“我不同你斗,兄妹相斗只会让家族两败俱伤。我只跟你争。我若争不过,还有潇潇。潇潇一定可以。”
  窗外风雪漫天,积素广庭。
  谢府的拢翠馆里甚是热闹。
  要说陆严两家着急成婚,那谢庭钰更急,婚期定在年前,只留了将将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虽说届时请的宾客都是至亲好友,但毕竟娶妻与纳妾大为不同,再如何简略步骤,该进行的仪式一样也不能少。
  谢府也是忙上忙下,李达连歇口气的时间都难有。
  谢庭钰请了李正卿及其夫人,届时他们两位长辈端坐高堂,见证成婚仪式。
  冷山燕与冯玉贞赶来谢府帮忙。
  要说严飞凝应该也忙,但她想着自己家中有诸多长辈帮忙,且她也好奇成婚仪式都有哪些步骤,想要事先体会一番,因此也来谢府帮忙。
  以往偌大空寂的馆舍挤满了人,都是为了婚事而忙活,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喜气洋洋。
  两座青铜鼎炭炉里烧着银丝炭,弥漫着安定的暖意。
  棠惊雨穿着还没换下的其中一件喜服,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透过半开的窗牖去看屋外的雪景。
  谢府上一次挂满绸纱,还是去年谢庭钰为哄她回来而假死办丧事,让人挂上去的白绸白纱;现在,全府上下挂满了象征着喜事的红绸红纱。
  去年太苦,桩桩件件,都是酸梅汤里熬苦莲的酸涩绵苦,夹杂着一丝甘甜。
  而今年是清甜的,桩桩件件,回忆起来,都让她觉得各有各的开心与愉悦。正是:
  数年光阴惶惶过,诸多哀愁如雪落。
  苦痛消融春水盛,海棠花开满园林。
  她正在心中感慨着,目光一挪动,从窗外的簌簌雪景落到不断端进来的金冠玉饰、霞帔喜服,脸上的笑意沉下,幽幽长叹一声。
  【苍天……】
  【这场婚事是非办不可吗?】
  棠惊雨转过身,背着对欢声鼎沸的热闹,意图装死。
  严飞凝、冯玉贞与冷山燕三人刚刚搭好一整套喜服的妆扮,回头一看没见人,好不容易从一堆喜物中寻到躲起来的棠惊雨。
  严飞凝好气又好笑地将人拉起来,感叹道:“当时庭钰让我好好看着你,以防你偷懒不试喜服。我那会儿还笑他,说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不喜欢试喜服的新娘?笑他多心。没想到,他这是早有预料。还真有对婚事不上心的新娘。”
  冷山燕:“惊雨,这回可不是纳妾摆酒宴,而是你跟庭钰的成婚大礼,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冯玉贞:“对呀。你说你真是心大,一点儿都不担心到时会穿得不漂亮,妆容不好看,最重要的日子里出现了瑕疵?”
  棠惊雨一脸疲惫的平淡,摆摆手,说:“人生中的每一天都是最重要的一天。譬如今日是元光六年的十一月初五,今日过后,就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元光六年的十一月初五,也不会再有一个你们一齐忙活谢庭钰婚事的十一月初五。”
  趁她们怔愣之际,棠惊雨又躺了回去。
  严飞凝即刻将人重新拉起来,朗声道:“别被她糊弄过去了。敢情我们忙活的只是庭钰的婚事,不是你的婚事啊?管它什么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总之,今日,你,必须要把这些喜服都试完。”
  冷山燕和冯玉贞连声说“对对对”,甚至招呼一旁的莲生,将抓着美人榻不放的棠惊雨合力拖走。
  第63章
  好个良辰美景, 花好月圆夜。正是:
  潋滟流霞映花烛,宝马香车宫灯明。
  夙世姻缘今生定,天地高堂夫妻拜。
  绣扇掩映春风面,女貌郎才真堪羡。
  乐声喧和欢语言, 今宵得偿平生愿。
  喜房里烧着银丝炭, 一蓬一蓬的暖意从青铜鼎炭炉弥漫至满室宇。
  喝过合卺酒, 一对新人分别换下繁重奢华的喜服,穿上轻便的红绸单衣。
  温热的水洗净脸庞、双手。
  以往总听“春宵一刻值千金”,棠惊雨是半点不懂这有什么可值千金的, 如今懂了。
  今夜与以往的每一夜都不同。
  真要说不同的地方在哪里, 她也很难说上个所以然。
  只知心跳得很快,惴惴不安和兴奋安定的矛盾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要背对浮满花瓣的湖面仰躺着浸下去,对未知感到恐惧的同时, 清晰地知道有人一定会在湖里接住自己。
  鸾凤高烛滋滋燃烧, 滴滴红蜡坠在烛台上。
  半开的幽窗送来雪夜里的丝丝清凉, 交换着室内蒸腾的暖意。
  她站在水晶帘外, 透过折射出五彩琉璃光的水晶串去看纱屏后面的谢庭钰, 朦朦胧胧的人影, 端坐在芙蓉帐里,等着他的新娘过去。
  谢庭钰望着纱屏后的倩影,隐隐含笑道:“站着做什么?快过来。”
  她喜悦着, 又慌乱着。
  撩开水晶帘, 绕过纱屏, 抬眸与他对视时,转瞬挪开视线,目光落到铺满地砖的红毡毯上。
  她发觉他与往常也不一样——目光如情丝, 将她细细缠住;笑意如春水,漫过来淹住她。
  情丝缠绵,春水围裹,行动受限变得滞慢,心里却是满足甜蜜的。
  奇妙的感觉。
  谢庭钰倒是先等不及了,叫她这样慢吞吞地挪步,何时才能走到他面前。
  他一伸手,将人直接拉扯过来,一下抱到腿上,抬眸看她——真是娇美,能瞬时把他的三魂六魄都勾住,愿意捧出一颗心来哄她高兴。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她先抵挡不住地伸手盖住他的一双星眸。
  他也不阻止,双手搭在她的腰背处轻轻按揉,轻笑道:“你遮住我的眼睛做什么?”
  两扇浓密的眼睫毛在掌心里如蝶翼般颤动,一丝丝痒意钻进她的心里。
  她磕磕巴巴地说:“嗯,呃,就,遮住怎么了?我不要你看我。”
  他笑出声。“为什么不要?你害羞了?”
  她不肯回答。
  他:“你又不是第一次与我欢好,有什么可羞的?”
  她:“这次不一样。”
  他:“哦——谢夫人。”
  她稍稍收紧捂住他双眼的手。
  他:“那,夫人要如何才能与为夫共度巫山呢?”
  她:“再喝杯酒吧。”
  谢庭钰完全不想松开怀里的人,直接抱起她走到圆桌前坐下,依旧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要她来倒酒。
  琥珀美酒琉璃盏,相看对饮情意浓。
  他抬手握住棠惊雨的手腕,制止她端起酒要再饮一杯的举动,柔声道:“再喝就醉了。”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说:“现在已经醉了。”
  斟满酒的琉璃盏摔在红毡毯上,浓香的酒液倾倒,浸湿毡毯,浅浅的酒香混着熏香炉里的蔷薇沉香香气,悠悠荡荡地浮在挂满红绸的喜房里,香暖薰人醉。
  芙蓉帐沉落,一片片不成样的绸衣布料滚落床沿,堆在脚凳上,间或落在红毡毯上。
  平顺的金绣红绸被一双玉手抓得极皱,另有一只宽厚温热的手伸过来,从她的手掌下方嵌进去,让她松开绸被,与他十指交握。
  两只手一上一下地紧紧交握,哪怕用力到青筋微凸,指节泛白也不愿松开。
  风雪漫漫涟漪夜,千金难买是今宵。
  成婚后一切与往常无异。
  真要说些不一样的,应该是谢庭钰比以往更和善,笑意更明显了。
  这日,棠惊雨从翰林院出来,到大理寺门前等谢庭钰。
  还是严飞凝先冲过来抱住她说话。
  后脚赶到的谢庭钰一扬手将严飞凝拨开,抬手搂住棠惊雨的腰,要她与自己靠在一起。
  被他拨开的严飞凝踉跄着往后退,随即稳稳落在一个怀抱里。
  严飞凝仰头一看,是眉目含笑的陆佑丰。
  陆佑丰将怀里的人扶稳站好。动作亲昵。
  谢庭钰难得等到这一天,用他们以前常用的语气,调侃道:“喂——你们两个,大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再这么放肆我报官了啊。”
  棠惊雨掩袖笑出声。
  严飞凝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哪想到往日的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到自己身上。
  陆佑丰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她,温声道:“别理他。他这是蓄意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