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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二十,赶紧睡吧。去车站至少一小时。”语调平稳没有异样。
  如果林星晨问起我那些文件怎么拿到的我该怎么说?
  她是不是早知道我知道她是cl99?
  她会不会认为我私德有缺啊?
  我翻来覆去,室内温度极低但背上出了一身汗,索性把被子掀开。
  摆成“大”字躺在床上,我在脑海里复盘起过去林星晨披着cl99的马甲跟我说的话。
  先不说哪个单主这么喜欢提前给我预付定金,更不用提变化多端的ip所属地,其实只要我用心地、细心地去观察大纲里面的细节,会发现林星晨根本没有模糊掉任何一个可能被我发现的线索——几乎一样的升学轨迹、相似的校园环境、当年我们的暗号。她并不害怕被发现。
  我探出手,举起手机打开app,看着对面的头像。灰色的,没上线。
  ——我:晚上好。
  发完,我便反手盖住手机,手臂挡住眼睛。
  没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我马上打开界面。
  ——用户cl99:晚上好。
  两人无话。
  我咬住嘴唇思索片刻。
  ——我:最近我的右手出现问题,不能打字。可能最后一份文件不能按时交稿。非常抱歉(心碎,jpg)。
  ——用户cl99:啊,这样。
  ——用户cl99:严重吗?没关系,养好伤最要紧。
  我的伤严不严重你不知道吗?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火。装模作样。
  我从床上爬起,拿起空调遥控器想要调节温度。使劲摁了几下,根本没有反应。
  我看了眼遥控器发现原来是没电,推开门刚准备去找电池时,脚步停在半路。
  我的房间和林星晨的房间就是对门,从那道门下面泄出一丝丝光亮。
  鬼使神差之下,我没有敲门就打开她的房门。
  房间内,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林星晨背对着门口坐在电脑椅,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扒拉着手机屏幕。
  可能是看得很专注吧,她没有注意到我站在门侧。
  “林星晨。”我轻声开口。
  林星晨的背部瞬间绷直,从椅子上弹跳起立。
  “……你能不能敲敲门!”
  “你不是要我早睡吗,你干嘛还不睡。”我歪过头,看向书桌,“在干嘛?”
  林星晨没有回答我:“有什么事情吗?你手里的遥控器咋了?”
  “没电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电池的位置吗?”
  “不记得。”我跟在林星晨身后,张开嘴巴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你快点找,我要睡觉。”
  她低着头拉开柜子,闻言刚想要抬起眼睛又压下眼睫,从一堆杂物里面抽出一节电池,随后推我进房。
  关门之前,我翻过身眼睛在一片黑暗里看着她:“早点睡吧,我很困了。”
  高铁站像一座巨大的蜂巢,人流如工蚁般在钢架穹顶下穿梭不息。广播女声机械地播报车次信息,被行李箱滚轮声、孩童哭闹声和商务电话声撕成碎片。
  我半个身子歪在张天笑身上打瞌睡。张天笑肩膀往上顶开我:“别睡了,到你检票。”
  林星晨站在前面回头望向我:“你昨晚除了遥控器没电又干嘛了?”
  “心悸、心绞痛、失眠多梦,你随便选一个吧。”林星晨对我这种一大早就胡说八道的精神十分不满,扔下我和张天笑提前探路去了。
  等上高铁找到座位,我戴上耳塞再次陷入昏睡。昨晚林星晨走之后我没有立刻睡着,明明躺在床上但是大脑清醒,闭着眼睛到凌晨四点才晕过去。
  半梦半醒中,有人推搡我的肩膀,我睁开眼睛看见张天笑:“要不要去餐车吃饭?”
  “啊?”我拿出耳塞。
  “吃不吃饭?!”
  “不去不去,你让我睡觉行吗,”我的右手突然一摸空,“……林星晨去哪儿了?”
  “刚刚出去接电话,可能是公司打来的。”
  “你和林星晨……现在怎么样?”
  我的困意醒了一大半,思绪恍惚。
  “没啥进展。”
  “你不是思想上脱胎换骨了吗?努力一把啊!”
  我把头偏过去另外一边:“没到时候,再说吧。”
  “你别再说啊,人家很快就要回b市,以后除了淮西市,你能联系上人家吗?”
  没有回答,我重新闭上眼睛。
  醒来时车厢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林星晨和张天笑各自拿着行李箱站在我面前。我吃力地转了一圈脖子,站起来跟着人流走出车厢。
  张天笑问我们:“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
  “回去,马上结项。晚上去你店里庆祝项目结束。”
  张天笑先是点头,然后转头:“林星晨也一起来吗?”
  “当然。”
  “行,那就晚上见。你,”张天笑指了指我,“记得给我带酒。”说完扬长而去。
  我叹口气,高铁出站的站台气味实在太难闻,烟味汗臭味混杂一起。我默默地靠近林星晨,希望能闻到一点她身上洗衣粉的香味。
  “你不是不能喝酒吗?为什么家里还会有酒?”
  “偶尔也要做人情用的。好的都留给张天笑了。”
  挤出安检,我问林星晨:“你什么时候离开n市?”
  “明天,”我抬起眉毛,“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7号检票口前,穿藏青色风衣的女人突然拽住行李箱拉杆,转身时包带勾住了男人的西装纽扣。两人低头解开的几秒钟里,她的发梢扫过他腕表。
  在立柱旁。两个年轻人都戴着耳机,其中一个突然摘下半边,另一个却摇摇头。相触的拳头在广播响起时松开,各自拖着行李箱走向相反方向的闸机。
  工作人员开始清场,遗落在地上的车票被风掀起一角。
  我的心里被敲下一块,短短的一段路成千上万的思绪涌入心头。脚步逐渐放慢,跟林星晨拉开的距离慢慢变大。
  林星晨想转头跟我说话,却发现我离得有些远。正准备抬脚走过来时,我开口:“你今天留在我家吧。”
  第22章
  灯下,十几个人散坐在酒吧的铁艺小桌旁,玻璃杯里的冰块慢慢融化,发出细微的“咔啦”声。桌上还摆着毛豆和洒满辣椒面的羊肉串。
  张天笑专门给我们清开一部分场地。我拿着酒杯靠在吧台,视线投向隔壁桌的外国人:“这个就是你说的经常来店里喝酒的帅哥。”
  “昂,不帅嘛?”
  我喝下酒杯里的姜汁可乐:“没感觉。”
  “你要对他要什么感觉,你看林星晨就够了。别本末倒置。”闻言,我也没有过多反应,只是点点头把酒杯放回吧台,坐回位置上。
  虽然说岁数相隔不远,但是工作室大部分人二十出头,正是能吵能闹的年纪,一杯一杯酒灌下去。
  来之前我特别跟林星晨说:“你可能不会喜欢工作室聚会的氛围的。”
  她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事,难得能被邀请参与一次乙方的聚会。”
  现在林星晨被簇拥在众人之间,脸因为酒精已经有了少许红潮。可能是因为又输了一次,林星晨手扶着脑门,旁边一个人递过酒杯。
  “你干嘛不耍赖?”我看了眼林星晨,直接把酒杯拦住,“有你们这么对甲方的吗?”
  “曹姐!今天就不是甲方乙方,酒桌上只有胜者和败者!”
  “哦,行。那你们的老板来喝这杯酒。”
  “老大,”一个人举手问道,“我很早就想问了,你和林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是以前就认识吗?”
  我拿住酒杯杯柄,眼神凝固几秒。
  “高中同学。高二高三都是同桌。认识九年了。”
  “我去!”
  “老大你怎么不早说!”
  “对呀我们这次担惊受怕好久,你早说你们认识啊!”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根本不敢单独给林姐发消息!”
  周围的人大叫起哄想要说什么,我仰头一滴不剩地喝完酒,指了指他们:“闭嘴,继续玩你们的。”
  坐回林星晨旁边,她看着我:“酒的度数挺高,你小心点。”
  我没理她。
  林星晨没有接受住在我家,自己出去住。我们在高铁站就分开。
  指节抵着杯沿,轻轻一叩。第二声叩击比第一声更轻,几乎被淹没在欢呼里。
  “没有辣条!姐,我们要吃辣条!!”
  “知道了,这就出去买。”我望向林星晨,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笑出来,“你陪我一起。”
  霓虹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流淌。酒吧街的肠子一截明一截暗,爵士乐和电子音在拐角处打架。
  上一次来这里时好像隔了很久,蹲在地上呕吐的人和接吻的情侣像风中的沙子,握住就散。
  我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八点多,我还没看时间。”
  “我去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