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笃定道:“我知道了,这一锅是大师兄做的,那锅定然是小师弟做的。”
朝见雪脸上带着面粉,语气毫无起伏:“你错了,大错特错。”
“真的假的?”南山不信。
朝见雪指着那锅好的:“如假包换本人亲自手作。”
他只是一开始适应了一下,很快就上手,做得很完美。
而另一锅里惨淡漂浮的,正是玉惟做出来的没错。
南山不知道,玉惟只有粥做得好,涉及其他就没有慧根了。一开始朝见雪也很不可置信,他以为玉惟有主角光环在身上,做什么都是好的。后来他看得多了,就知道了,玉惟实际上是个炸厨房高手。
朝见雪方才还问:“你粥是怎么会煮的?”
玉惟羞赧道:“少时看书里说,米取一盏,水没一个指节。从此就会了。”
所以他会煮粥实际上唯一的厨艺天赋点。
另一锅里,朝见雪还炖了鸡汤,都是厨房现有的食材,南山啧啧称奇,说:“我以为大师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原来是我狭隘了。”
朝见雪边舀汤边说:“别看我这样,我在妖域的时候,也是自己过过日子的!”
特别是去险恶的地方独自修行,有时候他饿了,只能自己动手,妖域的很多食物他吃不习惯,更无妖会做人吃的食物,诚乃逆境之中逼出来的手艺。
玉惟听罢有些心疼,帮他盛汤。
朝见雪将二人赶了出去,让他们先去观月台等着自己。
观月台上,弦月如钩。经历万年的岁月,明月依然高挂,只是现在的无为宗在地面,不像以前悬于半空中,因此月亮看上去遥远了。
慕元道:“我倒觉得现在好,从前离月盘过近,偶尔望着苍凉,现在我们都在地面上,为师心中比以前踏实。”
亭边放着数坛红泥封住的酒坛子,是慕元珍藏的佳酿。朝见雪从前偷挖过,所以一闻就知道好坏,慕元是把他库存里最好的一批拿出来了。
“以前没让你们喝过酒,是看你们年纪还小的份上,今夜,我们师徒几人敞开了喝吧。”慕元爽朗笑道。
几个徒弟对视一眼,其实早在慕元不知道的时候,“年纪还小”的他们都已经偷偷尝过了。
比他们先前偷喝过的只一点点烈,秋水抿了一口,没喝过一般,假装咳嗽。
几人各显演技,唯有玉惟平平淡淡饮下,没出什么异象。
慕元道:“还是你们小师弟最厉害,这几坛酒是我师尊,你们的师祖抱云真君传下来的,算起来有九百余年了……”
玉惟闷咳了一声。
朝见雪一听有“九百年”,当即不敢牛饮,谨慎恭敬地放在面前,万一自己醉了,这样的神仙酒,怕要现出原型。
慕元一杯接着一杯,感慨道:“也是在观月台,我与你们师祖,栖山,几个师兄妹也一起喝过酒,谁料兜兜转转,这一脉,终也只剩我一人……”
“为师不求你们有多大的出息多大的本事,只有一点,能无怨无悔地了此一生便是好。自古修行多歧路,即便飞升,也难抵千年空寂,真仙成魔者亦不在少数。所以,你们只当珍惜好眼前,也就可以了。”
四人听着,难免有些感伤。
朝见雪站起来活跃气氛说:“我亲自下厨做了面,师尊赏脸尝尝呗!”
慕元一愣,笑道:“好。”
面碗端上来,鸡汤醇厚,面条也很有劲道,慕元本以为朝见雪的厨艺只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真有两下子,道:“见雪,你的手艺真不错。”
“那自然!”朝见雪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趁几人不注意,他偷偷戳玉惟,对他笑眯眯地说:“你看看你的这个和其他人的有什么不一样?”
玉惟眼睛微微睁大,也许是喝了酒,他的反应不如平时迅敏,半晌才道:“是一根。”
完完整整,粗细均匀,口感顺滑,完美的一根面条!
朝见雪是费了一番苦心的。
“你往下面翻,还有两个蛋!”朝见雪小声,邀功笑说,“连师尊都只有一个的。”
“时间有些仓促了,你不要嫌弃呀,但毕竟是我亲手做的,给个面子嘛。你做的我也吃了。”
在玉惟酒意朦胧之际,朝见雪凑近他薄红的耳廓,咬耳般道:“生辰快乐,小师弟……”
第107章 命运
九百年的神仙酒还是上头了。
南山与秋水躺得四仰八叉, 一个说太阳一个说月亮,八杆子打不着一起的东西居然能说得有来有回。慕元撑着桌案困乏点头,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朝见雪端着酒, 走得摇摇晃晃, 看了看地上, 再看了看师尊, 再抬头看去,玉惟坐在亭台上,像是一朵云, 风一吹就要散去。
轻柔的夜风将他的深思也吹得涣散了,他几步上前,凑近玉惟,贴过去:“小师弟……”
看清玉惟的刹那, 朝见雪脑袋轰的一下, 宕机不知该做何动作。
飘渺月色下,玉惟清隽的面庞上有两行泪痕, 泪珠珍珠一般,摇摇欲坠在他的下巴上, 朝见雪顿时心生怜惜, 醉意涣散的目光也聚焦了。
“你…… 你怎么哭了?”朝见雪咽了咽口水。
玉惟还挂着泪珠的睫毛眨了眨,闷闷吐出两个字:“没有。”
“这是什么?”朝见雪觉得好笑,伸手, 抹去他脸上的泪痕, 摸到冰凉的湿润。
未来得及撤手,玉惟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的手心贴着自己的侧脸,朝见雪这才更感受到了, 冰凉的湿润之下,是酒醉的热意。
玉惟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专注感受他手心的触感,小幅度地轻移,他柔软带着湿意的唇峰,贴骨细腻的皮肉,轮廓清晰的颊线……摩挲中,他的睫毛也扫到朝见雪指腹,触感酥痒,朝见雪快要神魂颠倒,大气不敢喘。
“师兄,为何你这么好?”玉惟满足地叹息。
朝见雪料定他是被九百年的佳酿灌醉了,否则怎会在有旁人在的这里,在他面前,露出这种餍足的神态。这样的神态,玉惟只有在把他弄得连声求饶时才会出现。
朝见雪心念一动,放低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现在你不抗拒和我公开了?”
玉惟眉间皱起来,压住他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指尖按上指尖,仔细流连。
“我从来不……是不敢…… ”
朝见雪没有听清:“什么?”
玉惟睁开眼睛看他,眼眸中浸透水色。
而后,他不管不顾,像是初生懵懂的小兽般毫无节制地撞过来,咬住了朝见雪的唇瓣,微醺的酒味也一并渡过来,赴沉沦一般。
朝见雪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长发,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吻。
他同时又怕被师尊还有南山秋水看见,玉惟现在是醉着所以不关心,但怕他清醒后要后悔。
于是,朝见雪只好压抑着喘息,热潮阵阵袭来,刚才退去的醉意又翻涌重来,让他辨不清方向。
玉惟舔吻着他,舌尖交缠间,不可避免发出了啧啧水声。
朝见雪差点就要一起沉沦进去,但他危机时刻敏锐听见了桌案上酒盏的掉落声,分神看去,师尊揉着额间穴位,要睁开眼睛。
朝见雪一下子浑身紧绷了,腰腹用力,抱着玉惟往旁边一翻。亭台离台边非常之近,二人就这样翻下了观月台。
朝见雪也没有想到,他第一次跳观月台是为了保命死遁,第二次翻下去,是为了与玉惟一起“苟且”。
无为宗本就在建在水中了,经由数十年的冲刷,宗门边上已经形成一段浅滩,朝见雪借力着陆在浅滩上,未站稳,玉惟依旧执着于方才未竟的吻。
宗门山崖上是有守夜的弟子的,二人出现在这里也很扎眼。朝见雪于是借势一滚,带着玉惟翻进墨湖中。
既然要亲就亲个够吧!
水中沉浮,朝见雪双手抱揽住他,主动递上唇,微小的气泡上升,将玉惟的眼眸惊醒。
朝见雪的头发本就挽得不紧,此时散开来,似一团流动的墨云,将二人围绕住了。
月色清照入水,他面靥便艳如春色桃花。
毫不费力地,玉惟抵开他齿关,愈发凶猛。
水声涌动,充斥耳际,隆隆的。
玉惟知道这里是墨湖。
他曾经找了数年的墨湖水里。
至少现在,他找到了。他要找寻的人真真切切地拥在他怀中,四周静谧,唯有流水,好像从此就只有他们二人。
“师兄……我的……”断断续续的喘吁之中,玉惟唇缝间溢出几个字。
朝见雪搂得更紧一些。
最终,待玉惟的酒彻底醒过来,二人从墨湖中潜回清雪筑,身上湿透,头发都挂水,朝见雪看着彼此,噗嗤一下,笑出几分傻气。
玉惟的脸又红了,不是醉的。
他帮朝见雪擦头发,细细地揉。
“你在亲我前说什么不敢,不敢什么?是什么?”朝见雪奇道。他没有被这绵长的一吻迷惑心智,仍然记得玉惟说的每一个字。